太子悄悄抬眸,仿若无意地掠过阿丑东张西望的身影,自从他醒来,就发现了阿丑的紧张与不安。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时刻不离他左右,且紧张兮兮的,以至于一有人靠近,她便如爆竹一下子炸开,然后用警惕的目光如剥粽子一样把来人上下审视一番,如此才能放心似的躲到一角呆呆地出神,偶尔也会对着空气摇摇头,叹口气。太子从没有开口过问,因为他知道,如果她想说,不问也会说,如果她不想说,问了她说的也不过是假话。
太子静静地凝视她,眸子恍若深潭春水,如果当初自己不是一念之差,如果当初自己留她在身旁,或许她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楚,原以为只有这让人窒息的宫廷才无自由可言,却原来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便永无安宁可言,于他,于她……并无净土。
“那个……”阿丑一步三挪蹭到太子面前,难得羞羞答答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要杀你,而你又知道是谁要杀你……你会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太子简短的回答,语气平淡却透着寒气。
“哦……”阿丑呆呆地望向太子冷俊的脸庞,其实太子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一面是救过自己的太子,一面是那个……虽然……可是……自己真的希望他死吗?说要报仇,却原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她手软,她无法冷漠,她气自己的不争、懦弱、犹豫不决。
她屈指用指关节狠狠地砸了几下自己的脑门,活该你倒霉!活该他抛弃你!你就是活该受欺负!
“如果你是指雍王要杀我的事,”太子放下狼毫,吹了吹刚刚写完的那封书信,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这下阿丑是真的跳了起来。
“纵使真是他买凶杀我,我也不会出手动他分毫。”太子仔细地折好那封信,整齐地装入信封。
“为什么?你刚刚明明说……”
“其一疑点太多,其二当你已经站在顶端,无过便是功,以静制动才是上策。”太子说的不紧不慢,阿丑却听到惊心动魄。
“那怎么办?”
“等!”这个字也吓到了浮躁的阿丑。
“不怕?”
“不怕!”
“不怕死?”
“为什么要怕?”
“为什么不怕?”
“见过太多。”
“毕竟没死过。”
“死过。”
“死过?”
太子不再言语,多少次的尸山血海,多少次的受伤跌倒,他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从惊恐到冷静,从颤抖到麻木,原来也不过一步之遥。怕过才明白,有些事不是不想做,不敢做就可以不做,而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也要去做。
“死过……”阿丑反复琢磨起太子的这句话,怅然地望着太子,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可为何此时此刻,她从眼前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眼神中看到的悲凉远比自己深太多?一个有这样一双眼眸的男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不幸?有着怎样久远的过往?
阿丑猛地晃了晃了脑袋,自己是不是操心太多了点?他死没死过根本就不管自己什么事嘛!死?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丑一拍脑瓜问道:“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是雍王派人刺杀你的?”
太子仔细地把信口封好,悠悠地说:“早就怀疑,那晚却有些不想怀疑了。”
“哪晚?”阿丑跳了一下脚,“刺客要杀你的哪晚?可你明明昏迷了呀!怎么可能?”
“意识是清醒的。”
“腾”阿丑的脸红到了耳朵根,这就代表自己吃他豆腐的事,他也知道?阿丑朝门口挪了挪脚,准备趁太子不注意溜走。
“把这封信交给亦风,令他立刻送往京都呈给皇上。”太子把手中的信递给阿丑,无波无澜地吩咐。
阿丑略作迟疑,接过书信,蹙一下眉头:“你不怕我……”
“我相信你。”太子凝视她的眸子,打断了她的话。
阿丑捏信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这份信任对她来说太过沉重,还从来没有人如此郑重地这样说过。
她扭过头,走掉了,她怕下一秒太子看到的是自己不争气的泪花。
太子看着阿丑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皱了眉头:“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他。”
东风渐起,流云微动,如此慵懒的景色却乱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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