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川这一伤,病来如山倒,当夜在医院里发起烧来。周潇心神恍惚,但是对于兄弟的事还是上心的。回想去唐家时,屋内一地的碎片,周潇不由深思起来。
露华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待了多久,哭得没有力气了,一双眼红肿得吓人。
赵询的电话就在此刻打进来。
“林小姐,章哥去你那儿了吗?”
“什么?”
“他人不见了。”
……
听到这儿露华坐不住了,她给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跟赵询汇合。
一碰面,赵询就察觉出她的异样来,可是赵询这样的人,向来不会说破。
“章哥怎么了?”
“今天接了个电话,威胁我别再多管闲事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了看,结果……”
露华焦急地看了看四周,“这边报警也没有,我们先等等,但愿章哥只是出门去了。”
章建国因为之前遭到报复,一条腿差不多废了,如今没事,他又会去哪里转悠?两个人心底都没戏。
到了晚间,赵询从外面的便利店里买了两桶泡面回来。露华一整天没进食,眼睛红肿,面色苍白,看到泡面也没什么食欲。
“吃点,回去再补给你。”赵询笑了笑,他本意是自己一个人守在这儿的,但是露华偏偏要留下来。还真是个性格奇特的女孩子。
露华接过去,喝了几口汤,勉强吃了点。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过来这边等着章哥的消息时也时常发呆。那条项链丢了,她整个人都惶惶不安。
“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章哥又聪明。”赵询以为露华是在担心这边的事,不由安慰了她几句。露华点点头,她不大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想到有些事眼眶就发红。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赵询才接到电话,章哥联系上了。
露华的眼睛一亮,整个人比先前多了几分光彩。
赵询看了看她,不由笑了一下,“为了庆祝,一起去宵夜怎么样?”
露华点头。
两人最后选了一处夜市,啤酒一打,烧烤若干。
赵询其实很健谈,他跑的地方多,天南地北聊一聊,露华也能搭上几句话。她今天喝酒没有节制,一打喝完了,又想再叫一打,被赵询制止了。
“今天还开车。”他表达得比较委婉。
露华笑了笑,不太在意地摆摆手。
“我今天没什么别的用心,自己付账,行吗?”
赵询哭笑不得,他是心疼酒钱吗?
“我昨天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心里很难受。”露华对他苦笑,把披肩的长发随手一绾,用一根筷子插上束住了,“难得放纵一次,你随意。”
赵询没说话了。
两个人东西吃得不多,露华却喝了很多酒。赵询苦笑,他该谢谢露华信任他吗?好景不长,露华的电话打破了沉寂,她面色古怪,看着来电显示一语不发。
赵询无意窥探她的*,正想说什么,露华忽然把电话推过来,“你接!”这明显有些醉酒的情态让赵询一时不知所措。
唐百川?有些熟悉的名字。
赵询想接通说明一下情况,问来人方不方便接露华回家,没想到对面的人也一愣,“你是谁?”
“您好,我是林小姐的朋友,她喝醉了。”
喝醉了?男人的声音?那边周潇皱着眉头,看了看床上还在昏睡的人,这都是些什么事!
“你们在哪儿?我让人来接她。”
赵询想了想,这才报了地址。
露华始终沉默着,赵询把电话递过来,露华一声冷笑,“胆小鬼!”
这又是什么?
露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她觉得打电话过来的人不是唐百川本人,心里有点奇怪。
“没事。”她醉归醉,还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
赵询仔细打量她,又发现露华心不在焉的太明显了。她这样大着胆子跟一个陌生人出来喝酒,也真是……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露华摇摇头。
“对了,你怎么想着做记者这一行了?”
“怎么?”
“我的本科读的是传播学。”
“是吗?好巧,哪里毕业的?”
露华笑了笑,“没毕业,肄业。”她没有丝毫隐瞒,自嘲地笑了笑,“拉斯韦尔、拉扎斯菲尔德,傻傻分不清楚。”
赵询失笑,“我以为你要说你不喜欢邹韬奋。”
谈到这儿,露华不由笑起来,她想起当年老师讲“长江韬奋奖”的时候,全班笑个咯咯不停,真是令人怀念。
“我跟你说,我那时候一大堆理论里,我只记得‘沉默的螺旋’,最好记也最现实。”
“是吗?那‘媒介即讯息’呢?现在不是一再印证了这个理论吗?”
露华摇摇头,“‘沉默的螺旋’最有画面感,多数声音会压倒少数声音,少数声音渐趋沉默,于是多数声音更加强大,少数声音更加沉默,如此循环往复,就像一个螺旋一样……大多数人会被不自觉地卷入洪流之中,成为螺旋的一端,却不知道,这一条螺旋,可以绞死多少人的性命。”
赵询注意到,露华渐渐红了眼眶。
“是吗?”赵询打破伤感的氛围,把空了的酒瓶偷偷放到一边,“你学的比我好多了,我那时最烦老师用外语教材,谁知道最后反而出了国。”
露华笑,“外面的月亮是不是比国内的圆?”
“那可说不好,空气好倒是真的。”
露华不再说什么,她发现没酒了,正要招手,被赵询把手摁了回去,“你朋友说会过来接你。”
说曹操曹操到,那边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过来,看着露华的醉态愣了一下。
“露华?”
露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我是静和,百川不放心你,让我来接你。”邹静和对赵询点头致谢,想把露华扶起来,结果她反而趴到桌子上去了。
“唐百川?”呵呵。
“静和,怎么能有这么讨厌的人呢?”露华发了发呆,最后还是被赵询扶了起来,“车在哪儿?我送她过去。”
静和这才松了口气。
周潇打电话过来,说是百川的意思,希望她过去帮忙接一下露华。她当时就有些不自然,现在过来了,没想到露华差不多已经喝趴下了,唉,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幸亏这里还有一个人。
将露华送回唐百川的公寓,静和拿钥匙开了门,屋里的摆设让她一下子愣了愣,比起她昨天走的时候,这儿似乎少了不少东西,另外,那边摆着的有裂纹的艺术品又是怎么回事?
静和隐隐猜到,昨晚走后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露华不安地在沙发上扭动着。
“喝水,露华?”
等静和把水拿过来准备喂她的时候才发现露华一直在哭。
哭?怎么会?喝醉了吗?
静和有点手足无措,想安慰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跟露华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这样想着,她不得不给唐百川打电话。
谁知道接电话的人又是周潇。
“在哭?”周潇微微烦躁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这两个人难道发生了什么吗?“我也不太清楚,你好好照顾她吧,百川对她很不一般。”
静和当然知道,唐百川的脾性,什么时候好到把自己的家出借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不由想到她和周潇在国外的往事,顿了顿,她把露华扶起来送回房间,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潇第二天回到唐百川家,看到的就是一脸讶然的静和。他脸上有些不自然,别开脸道:“我给百川拿些换洗衣物。”
静和退到一边,“卡擦”一声,露华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的眼睛肿的比前一天更厉害了。
周潇见着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才是唐百川的生活助理啊!他一个行政助理到底每天在蹦跶什么!
“周助?”
“你们唐总住院了,不去医院看看他?”
露华明显一愣,她能从周潇眼里看出他的期待来。
“是吗?怎么了?”那声音冷了三分,静和不自觉地就去注意她了。
“伤口撕裂,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露华静了静,忽然开口道:“辞呈我会发到人事部的,这边我也会很快搬出去,如果唐总醒了,请帮我转告他。”
周潇不由瞪大了眼,等等这是什么节奏?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事,一把冲到客房门前开了门……靠,这不会本来就是为她装修的吧?
“呵,要说你自己说,这种时候,我插什么嘴。”周潇冷笑一声,回头仔细打量了露华一眼,“看来我昨天是白操心了。”
“谢谢您。”露华隐约还记得昨天的电话,低了低头。
“跟我道什么谢,我跟你交情再好也只是工作关系,有的人……罢了,静和,你要和我一起去医院吗?”
静和隐隐也察觉出一些不对来,难道两个人吵架了吗?
跟着周潇出去时,静和上去拉了拉周潇的衣袖,“他们的事,你就别插进去了。”
周潇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静和,“我做错了?”
静和眼里有些委屈,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永远自以为是!永远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没做错!是我错了!”静和一撇脸,上了自己的车,在周潇呆滞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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