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轶又是一夜未归,宁王叫来他的随从,“殿下去了哪里?”
“这……”那小厮子还迟疑。
“快说!”
“去的公主府呢。”
宁王身子往前倾,“昨日呢?”
小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也是。”
“吓!”宁王以掌拍腿,“你们怎么跟的人!”
随从们哪里敢分辨,只缩着头唯唯应是。
宁王看他们心烦,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心里想着这一桩事,越想越觉得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和儿子摊开了谈一谈。
第二天终于说郡王爷回来了,宁王让人把申时轶唤来房中,他打了一夜的腹稿,但因其性情懦弱,一向依仗着申时轶,虽为他的父亲,其实倒是有些怵这个肖似太宗和女皇的二儿子的,故尔也没去细看他的脸,一鼓作气把自己思量的全说了。
“你的亲事,为父觉得还是应当慎重。不是说崇元不好,她很好,又多次与我们有恩,咳,这一回若不是她,我父子两个可能已经被霍煌那逆贼矫诏斩于马下了……咳,”老头儿咳了一下,心说怎么说到这里了,连忙扯回去,抬起眼看着儿子道,“崇元很好,但做你的妻子,为父认为并不合适。为父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好,我们可以别的地方补偿她,你——大郎是不问世事的,我们申氏以后全还要靠你,为父还是想给你娶一个门第高贞静贤德的妻子,你说呢?”
他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唯一能倚仗的,也只是这个父亲的身份了,申时轶一直没说话,宁王又道,“为父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先拖一拖也行。
“就按父王的意思办吧。”申时轶却突然这样说道。
宁王一怔,几疑自己听错了,回过神,脸上绽出笑容,“真的?太好了!你竟想通了!还是孙先生(注:宁王幕僚)说的对,二郎断不会为情思迷住眼,为父多虑了,为父多虑了!”
呵呵笑着,宁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大喜之下,没有注意到申时轶一直没抬起脸,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站起身,“没有别的事,儿子先退下了。”
“好,好!”宁王也起身,眼见他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轻声问了句,“崇元……她没关系吧?”
申时轶身子一僵,“不会,”他淡淡道,“我们昨天已经谈过,她会嫁给堂叔。”
“啊!”宁王咂舌。“阿牧!”
还想再问什么,申时轶已离开了。宁王并非愚钝之人,想一想方才的对话,心里头琢磨,难道是崇元拒绝了阿狸?先觉得匪夷所思,复又甚觉庆幸与感激,这样也好,他想,不,这样简直是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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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牧将自己决意娶虞盛光的事告诉了最信任的幕僚李顾。
李顾想了想,“这对于王爷您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哦?”申牧看向他。
“虽然宁王殿下不喜公主为妇,但依着西平郡王的性格,他不会屈从于宁王的意志。王爷您虽然拥立有功,何必在这事情上与西平郡王不快呢?”
申牧道,“是公主自己想嫁给我,申时轶亦不能勉强她。”
“啊!”李顾有些惊奇。
片刻又道,“公主不嫁西平郡王,长远看,倒是更明智些。”护国大长公主,往往比皇后更加超脱,经营的好,势力也未必就逊于皇后。
“只是为何一定要嫁给您呢?”看向临江王。
申牧道,“这其间的事你不必细知。”
“可是……娶一个未来有可能做皇帝的心上人,这对您还是不大好啊!况若是因他二人之间有了龃龉而公主转向您,对您来说太不公平。”李顾皱眉,对此事还是持反对态度。
申牧现在的地位很微妙。
申氏击败霍家,女皇驾崩后天下将重归申氏,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临江王虽然在剿灭霍煌的事件中有功,但因其兄弟二人之前的作为,还是有不少人称其首鼠两端,是投机之人。
更何况,以申时轶之姿,恐怕很难容忍近侧有一个正当盛年又在朝野中有一定势力的王叔的存在。
所以以李顾之意见,临江王应当退避申时轶的锋芒,隐退于封地寄情于山水才为上佳之策。
娶了虞盛光,男人之间虽然不会在明面上为女人的事不快,特别他们都是申氏皇族中最尊贵之人,更不可能出现公然掐醋的情形,但内心会怎样就很难说了。
申牧淡淡一笑,站起身,“慕桐,”他唤李顾的字道,“我自十几岁以来,一直都是为临江王府为匡复申氏而努力,其间不论做了多少违心之事,受到多少责难。”
李顾听他这样说,直背肃容,“世人误解您太深,王爷您——一向心太累太苦了。”节制到至公的地步,无私也是无情。
申牧摇摇手,“这些都不再去说了。”他背过手,转过身来,浓眉下一向深邃无波的眼睛竟迸发出点点流动的光亮,犹如明月照拂下的海浪碎光,“现下大事已定,我想,我也足可以为自己活一活。”
“王爷……”李顾也回看向他,有些儿感慨。
“为自己也活一活,”申牧淡笑着重复道,捻住手指,“不管阿圆是为何而来,我已决意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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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母看着虞盛光问道,“你究竟是身上哪里不好,总是卧在床上。”
虞盛光让她宽心,“在崇宁寺受了风寒,在宫里头那几天,也着实吓着了,大夫让我缓一缓,调理好身子。”
虞母不再说什么。
豆角端来芫荽鸡丝汤油面,上面还卧着一只荷包蛋,“小姐,您尝尝我做的面,以前您在家最爱吃了,老夫人说,比王妈妈做的有□□分她的味道了。”
色戒看那汤面普通,上前道,“还是用这碗鹿肉羹吧。”
虞盛光微笑道,“我闻着面,倒有些胃口。”
色戒扶着她坐起,虞盛光闻到熟悉的鸡汤和醋芫荽韭苔的味道,口中真润出涎水来,将一碗面吃了个精光。
豆角开心得把碗拿下去洗涮,虞母搓着虞盛光的手,祖孙俩说着话,下人来报说临江王家的世子妃虞仙因和弟弟虞信来了,虞盛光不想见他们,便让虞母去外间接待,虞母自应下。
却说那虞仙因是第二回进公主府,这次行来细细观看,见满屋的琳琅满目,说不尽的繁华富贵,饶她已经在王府里见过了些世面,此刻也不禁咂舌,心中道,想那林王妃也是一等豪奢之人了,却哪里比得过她。
在客堂里正碰见豆角端着面碗出来,她两个以前也是见过面的,豆角向她行了礼,虞仙因问,“公主近来可好?”
豆角远远答了句“挺好的”,抬起脚便走开了。
虞仙因心道,这丫头以前最是叽叽喳喳,如今经了一场也学会精乖了。正原地等待张望,忽一眼望见外面仆人们似乎拥簇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里院走,她忙站起身,来到门前,正心思呢,身后传来虞母的声音,“阿满,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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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牧走进内室,见虞盛光正半卧在临窗的软榻上,侍女们服侍她漱口净面。
色戒见他来了,将锦凳搬到榻前,自带着其他侍女退下,自己守在圆光罩门口。
申牧问道,“今日觉得怎么样?”
虞盛光道还好。
申牧道握住她的手腕,虞盛光不知他还会切脉,稍微有些惊慌,后一想便释然了,自然将手放好。
申牧看向她,“这孩子是在宫里面才有的。”
虞盛光知道他说的是宫变那几日,垂下眼。“他杀了刘永,并且带我去看……”昏暗血腥的刑房,她打开房门,刚开始时走,然后跑起来,越跑越快,然而他更快,软索缠到她的腰上,带着整个人拽回到刑房内。
虞盛光抬起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申牧看着半躺在大迎枕上的女子,她曾经是那般稚弱,现在却足够冷静坚强了。
但她还是那个小阿圆。
他的嘴唇落下来的时候,虞盛光第一反应是想躲,但是申牧没有容许她,一手钳住她的下巴,陌生的气息,不,它曾经也是熟悉的,是冰蓝香的味道。
她终于开始有了轻轻的颤抖,那意味着她还没有准备好接纳他,还是抵触而害怕的,申牧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非常满意这样。
更加有力得托起她的脖颈,诱哄着女子将嘴唇打开,贪婪的舌游走进去,吸吮舔逗着每一寸隐秘的角落。
“不,”她在他唇舌逗弄间模糊得拒绝着。
申牧隐忍着从她嘴唇里退出来,将这孩子一样的女人搂贴到自己怀里,“我们离开这里,阿圆,我带你回临江,离开洛阳,离开京城,去你想去的地方。”
虞盛光先是没说话,他握住她手的时候她说道,“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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