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2-27
姨妈芸娘到底身在何处?几个人在屋里议论开来。()
裴济堂顿足垂首道:“事情来得蹊跷,我至今仍未摸到头绪。”
蹊跷?
原来自薛岩无故失踪之后,芸娘每日外出寻找均无所获,也报了官府登记在案,同样渺无音讯。他们曾到镇上多方打探,有人说薛岩在出事之前曾在方宅附近出现过,可惜他们赶到方家老宅的时候那里人去楼空,方夫人已经举家迁往了京城。为此裴济堂又去了京城寻访,每次都被方家的奴才拒之门外,后来有一回倒是遇到了方老夫人出门,但那老婆子好不厉害,不但冷着脸给了一顿臭骂,还唆使下人棍棒伺候,全没了原先在镇上时的菩萨心肠。他继续苦侯了几日,皆无人理会,无奈之下只能返回故里。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大姑娘就这样没了踪影,芸娘如何能够承受,终日以泪洗面,念叨着对不住姐姐姐夫。裴大妈不放心,特意从隔壁搬来跟她同吃同住,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时间久了,身边又有人陪着,芸娘终于不似先前那般激动,但是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慢慢的出现了痴呆之症,请了郎中来看过,说是心结,不是吃药能好的。()周边乡邻只得想方设法的帮着裴大妈好言安慰,她也渐渐觉得自己的外甥女不是丢了,是出了远门始终会回来的,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数月。
大概在两个月前,平地起了波澜。有一伙官兵冲到家里吵吵嚷嚷,十分粗暴,扬言要交出薛岩才肯罢休。芸娘一下触动了心思,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叫着姐姐姐夫以及外甥女的名字。裴大妈跟那帮人解释求饶,说薛岩早就在开春的时候丢了,如何能交出人去。又问对方是不是新近遇见过她,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事要来捉她。那些人蛮不讲理全不理会这些,先是把家里打砸一通,最后说要带芸娘回去问话。裴大妈哪里肯依,誓死保护,却被一脚踢在胸口昏死过去。等裴济堂从衙门赶回来的时候芸娘已经被那伙人带走了,乡邻正在帮着照看裴大妈,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小裴,既是官府中人做的便不难了,你在县衙供职,应该能查到些底细吧。”听了来龙去脉连锦年直接问道。
“是的,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急匆匆的回了衙门询问缘由。师爷说当日根本就没有衙役去过蟠龙镇办差,也不可能无辜抓人。我寻思着也是,因我是县衙的班头,若是有此任务必然知道,莫非是独独的瞒了我去的,于是我在私下里又问了几个相交甚好的兄弟,都说没有的事。()他们都是苦出身,平日多赖我照顾,应该不会虚言,我便深信不疑了。”
“哦。那你娘后来还说过什么?那伙人在言语之中就没有透露过一丝讯息吗?”连锦年又问。
“我娘亲她……她……唉!”裴济堂叹息着摇了摇头,几度开口却哽咽难言。
连锦年看了司莽一眼,会意过来,脸色暗了。
薛岩心痛道:“都是因为我让裴大妈受苦了,我现在就去看看她,现在就去。”说罢立即站起身来要往外冲。
“小岩,别去了!”裴济堂脱口而出,随即又改口道:“哦,夫人,不用了,她已经……”
“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看她老人家是我分内的事。”说罢瞪了瞪连锦年,就因为这声“夫人”让她和裴济堂生分不少。
司莽跨出一步拦住她道:“唉,不用去了,小裴的娘已经过世了,你看他的鞋。”
什么?薛岩惊得倒退几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裴济堂的两只黑靴子上各缝了一块白布,上面都点着一抹暗红。()没错,这是他们蟠龙镇的丧葬习俗,但凡至亲过世都会如此着装。
裴济堂悲伤的说道:“她醒来后一直喘气,半句话都说不上来,我骗她说姨妈还在,只是跟她一样病了,她笑了,但是手指着外面要推我出门,咿咿呀呀的非常着急,我猜她是想让我出去找你回来,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我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佯装出去寻你,不时的拿话哄她,没过几日她便去了,终是没能开口。至今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依然不清不楚,我这个……我这个做儿子的……我……”他断断续续的再说不下去。
“裴大妈!都是岩儿不对,我若早听你们的话就好了,对不起,对不起……”薛岩呜呜的痛哭起来。
连锦年默默的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尽情释放心里的悲戚。过了一会,又对裴济堂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会给你娘一个公道的。”
“多谢主子!”裴济堂揉了揉发红的眼圈,整整情绪后转向薛岩说道:“夫人,生死皆有命,我娘亲不会怪您的,您也知道她平时有多疼您。()”
“不,确实是我害了她。还有,裴大哥,以后你依旧叫我的名字吧,要不我听不惯。”
“这……”裴济堂迅速扫了一眼连锦年。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裴大哥,我都是你的小妹。锦年,我说的对不对?”她擦着眼泪说道。
连锦年点头道:“对的,都依你便是。”
裴济堂跟着点头称是。
这时司莽在旁边插嘴道:“此事过去不久,又有一伙人上门索要芸娘,乡邻都说人早不住在这了,那些人便无理取闹胡乱的折腾一番后走了。我想这后一拨人应该就是韦夫人派来的,她确实没有说假,芸娘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了,所以她的人只带回了一件披风,再无其他。”
“嗯,我知道了,如果所料不差,芸娘应该是去了京城。”连锦年颇为沉着的说道。
“京城?”三人皆异口同声。
“嗯。()”连锦年继续说道:“确切的说她是被掳去京城的。岩儿,在兰轩亭你不是见到了方家的人吗?”
方家的人?
对,她见到了尹珞,方庆远的妻子方少夫人。想到此她惊叫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天她对我出言刻薄,全不听我解释,显然是恨我极深。另外我约的是方庆远,见到的却是她,她一定是从方庆远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误会不清,想要抓我回去问话,见我不在,又迁怒到了姨妈身上,所以逮走了姨妈。锦年,是不是这样?”
“目前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想你姨妈长居于此,人情简单,如何跟人结仇?”
司莽恍然大悟道:“对啊,应该是这么个事。爷,您怎么不早说,最近我都在苦思冥想是什么人做下的恶事,原来还出了兰轩亭的风波啊。“
“早跟你说了我还是要来,我准备跟岩儿常住于此呢,自然要过来看看。”
“常住?”司莽的眼睛瞪的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薛岩听的同样心惊,他决定一意孤行,与朝廷誓死对抗了吗?不,她如何能够忍心?
连锦年微微一笑,直接转了话题道:“阿莽,你现在就带人去京城找那方培盛,务必要问出芸娘的下落。”
“是。”司莽转身欲走。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连锦年叫住他道:“切记不要鲁莽,那方培盛十分迂腐不足为虑,但是他跟尹吉泰做了儿女亲家,这尹吉泰最是老奸巨猾,而且是靖荣王门下的一条狗,不要冒冒失失的把自己绕了进去。你就说在江南办差的时候遇见了些不平事,所以查访一二,看那老小子怎么说。若有进展,立刻传书报我,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好,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司莽匆匆的走了两步,突然停顿下来,回头拍着裴济堂的肩说道:“小裴,这里的事情就交托给你了,好好照顾好咱们爷和夫人。”
裴济堂自然服从。
而听到“夫人”两字,连锦年暗自发笑,心说你终于开窍了。
既知了姨妈的大概去处,薛岩稍稍宽心,祈祷司莽此去能一帆风顺带回亲人。同时她看着裴济堂落寞的样子,再次悲从中来,低声说道:“我想去看看裴大妈,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好吗?就现在好不好?”
“当然,我陪你一起去。”连锦年扶住了她。
于是裴济堂在前面带路,二人尾随,直接去了竹林深处,一个十分清幽的地方。
一时匆忙也未来得及购置香烛纸币,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薛岩跪在隆起的黄土包前,久久不能言语。
唉,悲伤满溢,痛无可诉。若不是她执意要去方家一问究竟,也不会被方家恶奴欺辱,辗转京城,以致代人出嫁。若非如此,姨妈就不会痴痴呆呆。再者,若她不向方庆远索要簪子,尹珞也不会恼羞成怒来找姨妈的麻烦,裴大妈也不会因此失了性命。说来说去都是她一人惹出的祸事,为了那段可笑的感情葬送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姨妈害了从小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裴大妈。当初若听了两位老人家的话,也就跟裴大哥成婚了,也许现在会过的很好,相夫教子,田园之乐,羡煞多少旁人。
当然,这样就不会遇到锦年,这个一直守护着她,对她用情至深的一个好男人。可是,她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厄运!灾难!随时葬送的前途!以及性命!
薛岩,你是一个不祥的人,你为什么要这般害人?你可不可以争气一点?
她跪倒在黄土上,泣不成声。
“岩儿,天色不早,该回去了,明天我再陪你来可好?”连锦年抚着她的肩,轻声细语的询问。
“我想再待会,好吗?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她没有抬头,既是悔恨也是羞愧。
“不,我陪着你。”连锦年依了她,转身对边上的随从说道:“去把我那件大衣拿过来,夫人身子弱,受不得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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