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少年顿时大惊失sè,还未待有抽身而退的觉悟时,那拳头快的根本令人无及反应,已然击中面颊,将他狠狠向后击飞,压着一旁二三孩童一齐轰然倒地。众孩童大惊,也不知谁嚷了一声:“瑜哥儿被人打了!”马上弃了眼前倒地的粗布少年,齐齐聚拢在一处,向赵忻惊恐看来。
初临此地,赵忻还是有些怕闹出殴伤对方过重,给父辈平添麻烦,不过只使出了五成力道,但从未想及,对方居然这般不禁打,身子弱的竟似柳枝一般,只是一拳过去,那锦衣少年已几乎被自己惨嚎着打飞,再也无力站起。心下竟有些惴惴,难道出手还是太重了?
那唤赵瑜之童此时已然眼冒金星,牙槽松动,只觉一股剧痛从脸颊传来,头脑却是昏沉,好似身陷迷梦中。嘴中虽是惨嚎,但见面前一模糊身影,看对方身形,年纪虽与自己仿佛,但却觉如临鬼神,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又见众孩童聚拢,心中胆气横生,戟指赵忻道:“打死他!”
毕竟刚才那一拳太过震撼,众孩童一时间都有些踟蹰,互相而视,谁也不敢先上。又听赵瑜剧痛之下,依旧惨嚎道:“我们这么多人,十个打一个,压也将他压死了,你们还怕个甚!”众孩童听此,顿时其间一个略大的厉啸一声,率众冲了上前去。
叔父赵淖见此,急忙yù上前阻止,手臂顿时一滞,回身而望,却是长兄赵澹拉住自己,只听他淡淡道:“你且莫管……”
“但忻儿……我怕他伤着。再怎么强悍,他总是打不过这般多同龄之人的。”
“今rì若是挨了打也是甚好,让他知晓一番世间艰辛,若是想要为别人出头,还需自己有那本事才是。”
场中赵忻见众孩童一拥而上,一脚便将率先冲来之人踹翻在地,脚步却是毫不停歇,连连急退。众孩童以为他yù逃跑,急忙追上,却见他嘴角泛着冷笑,边打边退,虽是看上去散漫无章,如同狂舞。但若是细细观察,却见其从不同时与三人以上交手,但临敌两人,他便轻松击倒一人。慢慢地,众人随着赵忻的步子,退至一暗巷之中。
巷道甚是狭隘,孩童们一时无法全然涌上,只得挨在巷口,隐隐听见里面传出哭叫之声,但却未见到底是谁在哭叫。待至最后三人冲进之时,长长的巷道中却满是自己同伴,从巷口而始,铺至对方脚下。大多脸上清淤,捂脚捂肚而哭,形态各不一,虽是看上去惨烈之极,但对方似乎下手极有分寸,除了之前的赵瑜口角流血之外,竟无一人受重伤。
那三人显是害怕之极,踟蹰原地,也不知该不该再上。这边几乎有十五人之多,平时打架便是对方是chéng rén也亦不畏惧,仗着己方人多,一拥而上缚手绑脚,将对方压倒,然后一顿痛殴,你还能怎的?
但面前与自己年纪相近之少年却狡猾至极,从不被众人所围,但有jǐng觉,随即退去,若是回身交手,那己方必有一人倒地。又利用地形,使得自己这边施展不开围攻战术,继而被一一击败。
只见对方yīn沉至极,像看着猎物一般死死盯着自己,那本能与女子相较的面容此时已如恶煞,似一头发怒的小虎般凶狠。倒地的众人冷吸一口气,赶紧互相扶持起身,踉跄向后逃去。
赵忻暗吐一口,揉了揉脸庞,要做出这般凶恶模样实是有些不习惯,竟使面sè有些僵硬,以后还需多多练习才是。或是如狄青一般订个面具,打架时再带上也是尚可。
解决了眼前之人,悠悠转出巷口,却见之前那叫赵瑜之人依旧躺在原处,原来众孩童急切逃离之间,竟将他忘了。只见对方既不惨嚎,又不逃跑,只是愣坐在原地。
赵瑜见不过片刻功夫,那也不知哪窜出的少年便已解决了众人,打的那些伙伴鬼哭狼嚎,纷纷遁逃,一时间居然忘了疼痛,却是看呆了。又见对方神sè平淡地走向自己,这才jǐng觉过来,顿觉嘴角火辣抽痛,刚想起身逃离,手臂却是有些酸麻。一时间支持不住,又是重重摔倒,继而倒地不起。
只见他此时嘴角溢血,满脸污泥,看着面前之人缓缓靠近,神sè却是惊恐至极。左右寻思自己好像与他素无仇怨啊,何必下此狠手?难道是以往马尿灌多了,不知不觉便踩到了对方尾巴上?他竟带着哭腔道:“我可曾欠你铜钱未还?”
见对方摇头,他又急急道:“那我不意间多看了你家妹子一眼?”
对方还是摇头,赵瑜始终想不起何处得罪了对方,又见墙角那粗布少年,恍然道:“你是在为他出头?难道你认得他?”说话之间,那人却是不语,缓缓靠近到身旁,竟将自己吓的大哭起来。
那少年又缓缓探出一手,赵瑜以为对方想打他,死死双手抱头,又觉那拳头久久未曾落下,遂从臂间缝隙探了出去,只见停留在面前的,便唯有那平摊的手掌而已。
继而一楞,难道他竟而想要拉我起身?刚才唤众孩童去殴他的可是自己啊。但看对方脸上似乎再无怒意,且此时浑身酸痛横躺于地,对方便是想如何蹂躏皆可,自己怎也打不过他的,应非是耍弄无疑,便也颤抖地伸出手去接了。随即一股大力从对方手中传来,将自己径直拉起。
堪堪立住身形,还待说些什么,对方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自己,转身即走。
这就结束了?
虽是不知为何会这般收场?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急急地托着酸痛的身子,手捂依旧疼涨的脸颊,一溜烟便向巷道中跑去。
赵忻走向墙角,看着那粗布少年此时已满脸乌青,浑身沾泥依在墙边。虽是才过了片刻,但此间发生了这么激烈的冲突,他却是依旧蜷首,不曾抬起,好似世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独自神伤。
看着眼前之人,突然间,赵忻便想起了后世的流浪猫狗,坐在昏暗的角落,呆在孤零零的世界里,淋着雨,全身颤抖地舔舐着新添的伤口,陪伴对方的,唯有无尽的死寂而已。看着对方身上那污浊的粗布,他突然觉得心中某些柔弱被触碰,有种想哭的冲动。
慢慢靠上前,对方却是依旧不作动弹。他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缓些,俯下身去,关切地轻声问道:“你没事么?”
对方抬起头来,双眸之间,尽是茫然……
赵忻又道:“我扶你起来吧?”说罢便伸出手去。
手中突然一痛,却是被对方甩手打开,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赵忻,吐出一字:“滚!”言毕便又双手撑着泥墙,挣扎地爬起。
自己一片善心遭此咒骂,赵忻却毫无恼意,依旧关切看着对方。
那人勉强立住,跄踉地扶着墙,便朝街口走去,赵忻在他身后跟了一阵:“你身上有伤,不若我陪你去医馆包扎一番吧?”
那人回身狠瞪赵忻一眼,咬牙道:“莫再跟着我了!”闻此言,赵忻不禁愣住,又怕刺激到对方,唯有驻步。见对方再不停留,缓缓走到街口,拐了个弯,随即消失在长街之中。
带着满脑疑问,赵忻缓缓回身,却见拐角处府门前,众人已大多下了车马,静候相待。
他急忙小跑至几位长辈面前,躬身道:“孩儿鲁莽,请长者责罚。”
众人无所甚言,此处即是赵澹为长,又是他自家孩儿,便齐齐望向对方。
两位叔父还暗忖着是否要上去求情一二,赵澹看着眼前低头的儿子,颇为威严的面sè突然展颜莞尔道:“我记得小时候,也曾在这条街上打过架。”
凝重的气氛顿时变的缓和起来,赵淖像个大孩子似的搂住赵汤脖颈道:“是了,是了,当年不就是大兄为我等出头,与二房他们打了一架么?结果一个照面,我和二哥就被他们放倒,最后还是大兄独自对付十来人,硬撑了下来。”
当年不堪往事,赵汤亦是深有感触,但那时族中皆唤兄长浪荡子,下手可谓极重,和他交手之人,莫不伤筋断骨,不过重伤倒地一、二个,其他人等便是怕极,一哄而散了。而之前赵忻打架如跳舞一般,行文流水,漂亮地便解决十来人。这两人,虽是父子,且都有股冲劲,但骨子里的xìng子怕是不一。
说话之间,漆红大门已然缓缓“吱呀”大开,府中仆役尽出,从中佝偻行来白发苍苍一人,岁月在其脸上镌着一道道深深沟壑。他眯着眼走到了赵澹面前,看了许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苍老的脸上突然多了些孩子般的喜sè,用双手扶住对方,激动地喊道:“大公子回府了!”
见几位叔父已是拱手一拜,其余初临之人不明所以,也一同拜到。
赵澹紧紧扶住了眼前的老人,又看了看依旧如新的门楣,笑道:“是啊,吴伯,曾经的浪荡子,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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