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长的剑道上，一道身影在艰难的前行，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沉重的泥水，缓缓抬起，然后落下，一步一个台阶，缓慢但却坚定的前进着。随着他与缥缈峰顶的距离越来越近，这座阵法所发挥出的力量便越大。
在山上生长着无数的树木，正值六月，全都长得郁郁葱葱，每棵树上都有成千上万片叶子。在青石板的缝隙中，在树丛的下方，到处覆盖着嫩绿的青草，每一片嫩叶都尽情的伸展着。这样美的一幅良辰美景，苏宁却一点享受的心情都没有。
在他的眼中，那成千上万片的叶子变成了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嫩绿的草叶变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小剑，草茎化作长枪，密密麻麻的从四处向他shè来。宛若那天夜里，无边落木萧下下，苏宁也体会了一把当rì黑衣人的感觉。
他已经用炼神法调动了天地元气，但却发现，随着元气的增多，这座大阵对他的反弹也越来越大。他不得不保持着一个相对平和的比例，若是此时撤去天地元气，一定会被从四面八方shè来的无形刀剑刺伤，止步于此，严重的甚至可能危及他的生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与山顶的距离也渐渐缩短，尽管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害，但他的意识中，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整个人都遍体鳞伤。随着那些剑气的密密麻麻的向他shè来，他也根据这些剑气的浓密，方向，速度，力量，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剑气的轨迹，然后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了一座大阵的图像。
以这座剑圣山为中心，从表面任何一个角度都在发shè剑气，而剑道，就仿佛是八阵图里的生门，尽管剑道已经很危险，但苏宁能够感觉到，在剑道之外的地方，隐藏着的危险绝对比剑道要更大。
如此一来，整个剑圣山上山的路只留下剑道这一个，若是真的出现被人杀入山门，剑门中人也可以沿着这条剑道退到山上进行死守，取得喘息的时机。而根据那些教习的话推测，这座大阵平rì里都处于一种半激活的状态，允许下山，却不允许上山。
不知道走了多久，山上到处都是树木和白sè的山雾，就连头顶的太阳都看不清楚，只是直觉告诉他，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了。这段路程，比起他之前走过的三分之二的路程都要艰难，一来越往上禁制威力越大，而来他没有了免疫诗仙禁制的令牌，是硬生生扛着上来的。
转过前方的竹林，白雾中忽然出现了一座凉亭，苏宁揉了揉揉眼睛，不知道是现实还是幻觉。然后他看到了凉亭里有一道白sè的身影，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牧！
李牧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凉亭里一侧，他的白sè衣衫并不脏，和苏宁相比已经很干净，坐在一侧的石凳上，察觉到苏宁的到来，转过头微微一笑。
“我在等你。”
苏宁走到另一侧的石凳上坐下，顿时，疲惫如同排山倒海而来，石凳微凉，让人昏昏yù睡，猛然，苏宁惊奇的发现，之前那密密麻麻如同针刺的无数刀剑，瞬间消失无踪。他走到刚刚上来的台阶旁边，刚一迈步，便感觉到了那些剑气的存在，然后他缩回了脚。
“这是给我们休息的？”
他问李牧，李牧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这座凉亭中，摆放着两张石凳，一张石桌，旁边是一圈六边形的长椅，上面有着栏杆，凉亭上方则是六角形的屋檐。在凉亭里回首再看周围的风景，竟然能从白雾间，隐隐看到东面的一处庞大yīn影，那是长安城。
“什么人在这里修了一座凉亭？”
话一出口他便想到了结果，按照考试的规则来看，登上山顶者为双仙弟子，那住在山上的人的身份，岂不是呼之yù出？
剑仙！诗仙！
他的心微微激动起来，既然有了凉亭，想必距离山顶应该也不远了。在凉亭的另一侧，剑道继续向前延伸，然后消失在竹林里。竹林里缭绕着白雾，看不清后面的风景。
苏宁此时才注意到李牧在看什么，亭子zhōng yāng的地方，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面有一副围棋的残局，两旁各有一个石碗，分别用作盛放棋子之用。苏宁这边摆放的是黑子。
李牧盯着棋局，眉头微周，似是有些疑惑不解，他轻声道：
“亭子后面上山的路根本没有办法走下去，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我不敢太冒险，想等你来了一起走。”
苏宁走到亭子的另一个出口，前方是那片被白雾笼罩的竹林，他叫刚一落下，就感觉周围的场景似乎悠然变幻，大概是幻境之类的东西吧，不过已经距离山顶不远，相比威力应该会很大。
他和李牧对视了一眼，然后再石凳上坐了下来，准备先休息一会，然后再继续前行。两人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并不熟悉，唯一的交集恐怕也仅限于今天登山，之前科举揭榜时，李牧并没有看到苏宁。
面前石桌山刻着一幅棋盘，两人便开始下起围棋来。苏宁执黑子，李牧执白子，一名背刀，一名白衣，宛若前些天在这里对弈的另外两名男子。
他们两个并不知道这是锦剑仙和诗仙李白对弈的场所，自顾自的捏起棋子，考虑良久凝重罗子。苏宁前世里只会下象棋，并不太会下围棋。而对于李牧来说，琴棋书画虽然没有样样jīng通，却比苏宁这个半吊子强上许多。他看着棋盘，微笑道。
“我赢了。”
苏宁将黑子收起，重新放回石碗里，然后起身，看着那条白雾小道，然后李牧同样起身，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然后同时迈出了脚步。
*************************
就在两人同时迈进白雾后，瞬间便失去了对方的感应，周围一片朦朦胧胧，甚至看不清方向。忽然，天空中一道炸雷忽的响起，天空中忽的落下无数雨点，苏宁蓦然抬头，他的脚下，瞬间变成了一片草地，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大山！
那座大山极高，仿佛剑圣山一般，同样一条大路从山上蜿蜒而下，在苏宁前方，有辆马车，还有一些人，他看着那些人，这些熟悉的场景，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仿佛一个第三者，看得到别人，却说不出话，而那些人似乎也看不到他。
在马车旁边的草丛中，躺着三具尸体，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一个小男孩，中年男女将小孩护在身后，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穿过，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一摊暗红sè的血迹在草地上蔓延。
马车里，一道仙风道骨的男子坐在其中，他穿着一身青sè道袍，年纪约莫四五十岁，在他的怀里，抱着一柄土黄sè的古剑。
剑上无血，外面有血。
在马车前方的布帘上，有一道破口，似是被什么锋锐东西穿过，他用布擦着剑上并未留下的血迹，似是微微有些不解，他向西方看了看，那里的天气，一片漆黑。
“耽搁了啊。”
苏宁看着这位副画面，看着那名抱剑道袍男子，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然后五指握成了拳头！用力握着，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冒出一丝丝血痕，但他仿佛未觉，盯着道袍男子的目光锋利的仿佛剑圣山上的刀！
从马车里传出一道声音：“把他们三个，安葬了吧。”
“是，掌教。”
马车向着西方而去，直到马车的车轮碾过那些暗红sè的湿泥，渐渐远去，两名年轻弟子才起身，看着那三具尸体。一名弟子看了看西方的漆黑乌云，低低道。
“真可惜，耽误了掌教观飞升礼。”
“别说了，赶紧搬吧。”
***************************
长安城。
朱雀门前，一道青衣人影站在朱雀门前，仰头看着连着下了三天的瓢泼大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在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颗四方印章。他的脑海里想着刚才大殿里皇帝陛下的那句话。
“南面唐军交给你，你怎么干我不管，大唐不能乱。”
因为这场大雨，长安城里少见的出现了内涝，之后长庆帝便下令开始修建遍布长安城的地下排水系统。
这一年，是长庆三十五年chūn，这场大雨连续下了三天，后被人们称为天雨之rì。后世记载：天雨之rì，南朝爆发蝗灾，饥殍遍野；剑圣在西南某座山上白rì飞升，最终身陨；长庆帝的亲妹妹下嫁平琴郡郡守；镇国大将军李尚被贬山门关；徐庆从长庆帝手里接过了南唐军大印，走出了朱雀门。
被后人所知道的的都是记载在上面的，没有被记载的后人永远都不知道。
……
徐庆低下头，不再看天上的乌云大雨，然后走上了一辆马车。
**************************
长安西南的某座大山。
这座山有三个山峰，在中间那道最高的山峰上，一座凉亭里，一道白sè身影一直在喝酒，身旁堆满了无数酒坛，他年纪还有些轻，双目涣散，一边喝着酒一边诵诗。
“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旁边一名锦衣男子正在石栏上磨剑，似乎要将那柄细长古剑上的铁锈磨去，他看着白衣男子，沉默了下然后道。
“师兄，你喝醉了。”
……
**************************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