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沉住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咬着牙道:“大家一齐推,马上就可以把这马车推出来了”
那雷声一阵接一阵的,凌晴觉得那些雷和闪电似乎就砸在自己的身边。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有些后悔自己坚持这个天气继续赶路是不是对的了。
不过才几分钟,那雨已经下地密密麻麻的了。凌晴一只手拉着自己的披风,另一只手在自己的额前搭了个小帐篷。这个时候自己就不要添乱了。
轰隆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象这次的雷,是那种闷着声音的。凌晴下意识地将手移到了自己的耳朵边捂住了耳朵,目光瞄到了邵三他们一个用力,那马车摇摇晃晃地动了,终于从坑里给推起来了。
邵三回转头来,看到凌晴这边,隔着雨听到他在喊什么。凌晴放下了遮住耳朵的手,却还是听不清。她刚想问什么,就看到他飞跑过来,一把拉住了自己,然后转了半圈,将自己的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砰的一声闷响,从邵三的身后传来。凌晴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感到自己的身子一下子飞了起来,倒退着。她想抬头,头却被死死地按着,邵三的声音有些沙哑:“别看没事”
不过短短的几米,她的脚立刻着地,却踩在了那本来就很泥泞的地上,腿上一滑,整个人就往后仰去。慌乱间她只感到了邵三拉自己的那个力道。等到自己落地之时,她是扑在他的身上的。而她压着的那个人,却闭着眼睛,头歪在一旁。
“三少爷,三少爷”车夫和林贵大喊着从远处奔来。
凌晴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邵三他怎么了?凌晴站了起来,却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脚踝有些酸疼,好象是被扭了。她却顾不上,连忙上前去,颤抖着手伸到了她的鼻下,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可是,为什么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耳边似乎有人在跟自己说着什么。凌晴缓缓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林贵是在和自己说话:“三少奶奶,这雨越下越大。方才我们遇到了一个庄子,看着还能落脚。三少爷好象受了伤,要不要先找大夫救治一下。”
“好”凌晴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林贵说的什么,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车夫和林贵扶起了邵三,往着马车上面跑去。凌晴跟在他们的身后。那雨已经下地非常大了,她一个人瑟瑟发抖地走在了雨里,用手裹紧了那衣裳。在上车前,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只见那里已经被一块大石头给占据了。而且,那山上还在不断地滚落石头下来。她的心一凉,邵三,为了救自己而……她的心猛的一颤,根本就不敢细想下去,扶了林贵的手上了车去。
车子一颠一颠的。凌晴的手抱着邵三的头,自己的鬓边的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到了他的脸上。她的手颤抖着捧住他的头,生怕这颠簸真的把他的伤弄出什么问题,想让他躺地舒服一点儿。可是她的手指尖在水里泡地太久,都是苍白的,还有着细细的褶皱,映着他的脸越发的惨白。
凌晴不敢再看了,忍不住撇过了头去,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心里却有一个黑洞渐渐在扩大。她真的,很害怕。
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林贵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三少奶奶,奴才先去跟那家的主人交涉一下。您在车上稍等片刻。”
只是,好久以后,还不见林贵回来。凌晴摸着邵三的脸的冰凉,心里也不自觉地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她的嘴唇也开始哆嗦了起来,心里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没有事,他只不过是晕过去了。
终于,林贵的声音传来:“三少奶奶,奴才上来扶三少爷下车。”
凌晴张了张口,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道:“好。”那声音完全地变了调。
邵三被林贵和车夫扶着往里走去。凌晴提着换洗的衣裳走在他们的后面。那小丫鬟在那屋檐下站着,看着他们一行人,却没有人上前来。
到了房间里,他们将邵三放在了床上,帮他解去了外面的湿衣裳。凌晴走出去,拉住了一个小丫鬟,轻声问道:“请问一下,现在有热水吗?”
那小丫鬟看了看她,目光注意到了她的耳朵上。凌晴发觉到了她的目光,想起了自己现在戴的是当时嫁进邵家的时候戴的那副耳环,是红宝石的。她取了下来,放到了那小丫鬟的手上,说道:“请问可以带我去打些水来吗?”
“你等着,我马上叫人去给你抬。”那小丫鬟简直是不敢相信的那种表情,手连忙攥紧了那副耳环,然后将手背在了身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凌晴有些哑然,但是还是摇了摇头,谁愿意收留这么受了伤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果那丫鬟真是拿了她的耳环不做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所幸,片刻之后,林贵走出来回话道:“三少奶奶,三少爷的衣裳已经都换好了。”
凌晴点点头,从自己的袖子里面取出了一包碎银子,放在了他的手上,说道:“虽然你身上有些钱,但是在别人这里,还是拿着方便些。”
林贵也知道凌晴的意思,也不推辞,就收下了。凌晴就让两人回去休息了。林贵说道:“三少奶奶,奴才先去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然后去请个大夫。三少爷的背后被撞地红了,怕是有内伤。”
凌晴感激地看着他:“林贵,多谢你了。”
“奴才不敢。”林贵不禁有些讶异,何曾有主子对他说出谢这个字。他将银子揣好了,然后就带着那车夫往外去了。
凌晴进得屋去,去了净房,刚将衣裳换下,就听见外面道:“太太,水来了。我直接提进来了。”
凌晴还未来得及反对,就听见那门砰的一声,直接被撞开了。凌晴慌忙往自己的身上套着衣裳,然后匆匆地挽了下头发,走了出去。
那小丫鬟看了看床上睡着的邵三,又打量了下凌晴,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
凌晴不禁有些窘迫,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待那个小丫鬟出去后,她过去,将门从里面闩住,然后将水艰难地挪到了床边,开始给邵三擦着身子。她一边擦一边还在想着要将值钱的东西之类的都收好,晚上一定要注意关门。
邵三的背后的确是磨破了皮,肉都有些翻出来了。她将他推到侧身的时候,听到他低哼了一声。她的动作顿时轻了许多,眼里却是一酸,拼命忍住了要掉下来的泪。
剩下的水,她想了想,咬了咬牙,取了沐浴的东西,快速地洗了个澡。刚穿好衣裳,门口响起了林贵的声音。
她打开门,那大夫走了进来。凌晴看了看,大概有六七十的一个老大夫,想来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她微微地蹙眉,跟在那大夫后面的那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女子又是谁?
“朱大夫,你的医术高强,我们邻里的也都是知道的。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你直说便是。”那妇人一张口果然就是那么的刻薄。
凌晴强压着心底的不爽,还是看着大夫把脉。大夫闭着眼睛把了一会儿脉,然后说道:“这位病人是否受了什么的冲撞。”
林贵忙上去将前因后果讲了讲。大夫就让林贵将邵三翻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道:“只是肋骨断了两根,倒是没有伤到内脏。静养几日便是。”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前开始写起了药方。
“这药是要喝,再配上这温大人家祖传的跌打酒那效果自然是更好了。”大夫边写边说道。
那妇人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哎哟,朱大夫,我们家的酒本来就不多了。前儿我的姑嫂的三儿子还不小心摔了手,这酒可没多的给这些不相干的人。”
凌晴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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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贵听了那妇人的话,眉皱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凌晴已经走了上去。她对着那妇人行了礼,然后说道:“温太太,我们借宿在你家已经是给你家添了好些乱了。我在这里多谢太太的救命之恩。”
那妇人看到凌晴走出来的时候还做好了预备她要与自己闹的,谁知道凌晴居然是来道谢的,她倒是有些意外,摆了摆手,说道:“谁叫我的心善呢?这方圆几十里,也没个人比我们这屋子更大了。”言语间都是得意。
凌晴转回头去,对着大夫说:“大夫,我夫君的骨头是伤在背部,这也没法推拿什么的。要不就不要药酒了,有没有什么药膏之类的,抹在那里帮着那骨头长好的。”
那大夫本来被那温太太的一顿抢白也给噎的有些不舒服,见了凌晴如此客气地与自己说话,这气度是那温太太完全无法比拟的。他连忙道:“倒是前儿制了一些药膏,只是用的药材是比较难见的。”
凌晴听了脸上挂了些浅笑,对着林贵道:“你随着大夫去取药吧。”
大夫是没见过大手笔,见凌晴根本不问多少钱,直接让人取药,惊讶之余,也是意外之喜,连忙带了林贵去取。
那温太太的脸色只是变了变,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你们都住下来了,一日三餐这些我还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的。素儿,我们走吧。”说着,她昂着头,用手绢子在空气里扇了扇,似是有意无意地骂了一声:“这屋子好好的,怎么突然有股子什么难闻的味道。”
凌晴也懒得和她一般见识,也不与她说什么,也不送她。
那温太太走到了门口,回头来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女儿还立在里面。她忍不住沉下声音道:“素儿你还在干什么等会儿那绣庄上的人要来给你裁衣裳呢一共做上四套吧,你随便喜欢哪个花样子就做哪个。”
凌晴循着那目光有些呆的素儿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躺在床上露出半张脸的邵三。凌晴在心底里微微地冷笑,却是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般地说道:“温小姐,不知道你有何指教呢?”
那温小姐顿时脸红了些。温太太一见到自己的女儿这么的丢脸,连忙走上来,骂骂咧咧地拉了她就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数落着:“还不快走。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凌晴见他们都去地远了,才让两个小丫鬟进来将那水抬出去倒了。这两个丫鬟都得了凌晴给的好处,现在腿脚也勤快地多了。凌晴走到门口,唤了车夫过来,仔细地叮嘱他,说道:“等会儿林贵回来了,叫他来见我。你们的房间别安排地太远,晚上将值钱的物事都给收好。记住我的话了?”
那车夫从没有见过凌晴,如今一见,都吓傻了,连连点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临了,他断断续续地道:“主子放心,奴才会在这里守着直到林管事回来。”
凌晴稍微放心了些,进了屋去。
不多时,林贵回来了。凌晴让他去找那小丫鬟借了个火炉子,就架在门外的廊子上,林贵看着在那里煎药。凌晴帮着邵三上药。
药煎好了以后,林贵端了进来。凌晴接了过来,先自己尝了一口。林贵忙回道:“回三少奶奶,这是奴才亲自看着那大夫抓的药。以前随着少爷,也认了一些药材。
凌晴点了点头,让林贵将邵三半扶了起来,一勺一勺地喂他。
林贵突然道:“三少奶奶,方才那太太如此说,您不气吗?”
“我气什么?”凌晴吹凉了这一勺药,递到了邵三的嘴边:“她是什么样的人,明眼人不是一看就看出来了吗?”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她嘴里这样不干不净的听着也难受啊。林贵有些服气地道:“可是,她那副大慈大悲的样子,真当自己是观世音了啊。那香火,也要看她能不能受得住了。”林贵说着说着又有些气了。
这比喻倒新巧。凌晴转而抿笑了起来,说道:“你可不都说了吗?受不受得住还是问题呢?这可不是泥菩萨过河了,犯不着与他们生气。”
林贵听了,也笑了起来,说道:“三少奶奶是好性情的,不与他们计较。要是奴才,早就和他们干上了。”
“三少爷教的吧。一看就是个猴样子,把你三少爷的不好学了个十成十。”凌晴笑骂道。
林贵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三少奶奶,三少爷在军营里可不是这样的。他说起打仗的事情可严肃了。我们打了好多胜仗,都是三少爷指挥的。”
凌晴听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被剪去了翅膀的鸟儿,如今却是只能在床上这样躺着让自己喂药。凌晴脸上的笑慢慢地敛了起来。
林贵看到凌晴突然的沉默,担心自己话说岔了,连忙道:“三少奶奶,奴才斗胆要了旁边的屋子。这边也没有伺候您的人。晚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唤奴才。”
凌晴点头,却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我身边伺候的人,你倒是比我来的熟啊。”
林贵听了,嘿嘿一笑,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说道:“三少奶奶,奴才也就和锦甜比较熟一点。奴才,奴才还想讨您个恩典呢。”
“什么恩典?”凌晴佯装不解。
林贵忙跪下去磕头:“三少奶奶,奴才求您将锦甜赏了奴才吧。”
可算等到他说了。凌晴笑道:“锦甜可不是物事,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等我问了再做打算。只是怕你只不过是一时间的热度罢了,这事先缓缓,看看你的表现。”
林贵有些失望,凌晴算是婉言谢绝了自己。但是,她的最后一句话,却给了自己的希望。他连忙磕头:“奴才定不让三少奶奶失望。”
邵三晚间就醒了过来。凌晴睡地极浅,瞬间就醒了。邵三说背上有些疼,想趴着睡。凌晴小心翼翼地将他翻了个身,又伺候他喝水之类的。
第二日,那温家太太又带了温小姐来转了一圈。
又过了两天,邵三可以下来走动了,他就要求上路。凌晴想着他的伤,劝他等身子再好点再走。邵三本也是强打的精神,听了她的话,就回床上去休息了。凌晴想着让林贵去买几套成衣来,就去找林贵交代了。
她回来的时候,发现那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她心里疑惑,眉眼间更是沉了些,走上去,推开了门。随着那门开的吱嘎声,屋子里传出了一阵尖叫。凌晴走进来,看到那温小姐从床边站了起来,手上的绢子飘落了下来。
凌晴沉了眼走进去,看了这温小姐一眼,只见她满脸通红。凌晴当下心里明白:哪怕是这温小姐有些什么念想,那也是未遂。当下凌晴就一字一句地道:“不知道温小姐跑到我与夫君的房里来,是有何事?”
那温小姐顿时觉得羞愧不已,连忙提了裙子就走,走出门的还是还绊了一下。
凌晴自己去打了一盆热水,将邵三的手和脸都仔细地擦了。第三遍擦他额头的时候,邵三突然睁了样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说:“她没有碰到我。”
“要是可以,我还要把这被褥换了呢。她还坐过的。”凌晴见他醒了,没好气地说。
邵三吃吃地笑着:“那这房子还是她住过的,要不要拆了?”他笑着,又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有些痛楚。
凌晴哑然,默然地帮他擦了手,心情却好了许多。
又过了两天,凌晴就和邵三收拾东西走了。他们去正厅找那老爷太太说话之时,却不料,那老爷直接对邵三道:“这位公子,虽然你已经有家室。但是我们在你有姓名之危之时收留了你,我的小女儿也时常来照拂你。我不介意你的家室,将我的女儿娶为平妻也就是了。”
这可,真直接。凌晴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邵三。这个常年在战场里摸爬滚打的人还是这么的翩翩佳公子,也难怪了。
邵三义正词严地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的家里虽不是大户人家,但是好歹也是有头有脸之人,也未曾有过平妻之言。再说温乡绅您的女儿自是尊贵,在下不敢高攀。多谢温乡绅连日来的照顾。”
“别不识好歹。我的女儿哪点比不上你,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在这里挑三拣四的。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那温太太顿时开了口。
凌晴皱了皱眉。她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真回了古代才知道,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宦之家,虽然也有丫鬟在房里,但是却是不怎么纳妾的,最多也就一两个,什么十八房小妾是真没有的。要说最喜欢纳妾的,那些酸臭的士大夫们倒是乐此不疲。
邵三的脸色充满了坚毅:“恕在下不能接受。告辞”说着,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直接转身就走。
凌晴跟了上去,给林贵使了个眼色。林贵聪明,手上的包袱突然间散了开来。他连忙去收拾,特意将一个明黄色的东西露了出来,然后又慌忙捡起,生怕人瞧见一样地说:“这可不能丢,这可是爷和奶奶的大媒。”声音不大不好正好让他们听见。
那屋子里的人都呆了。等他们离开后,那太太才问老爷道:“那是什么”
老爷这才有些后悔了。这样气度的人怎么可能瞧地上自己的女儿。他白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那是圣旨”
那温太太瞬间一脑门的汗,才知道那两人是非富即贵,还在心里暗暗地叹息:要是自己的女婿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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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受得住吗?”凌晴瞧了瞧满头大汗的邵三,脸上有些担心。
邵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以前打仗受了比这个重的伤,也是继续打的,不妨事。”
凌晴只得让他靠着。邵三却摇了摇头,如果靠着那车板上面,那车的颠簸,让他的背上像是被什么牵扯着一样痛。他换了好几次姿势,都是觉得很痛苦的,总是会牵动着伤口。
凌晴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想了想,说道:“你趴下来吧,兴许会舒服点。”
邵三开始还逞能,后来只好听凌晴的。后来,在车里一晃一晃的,他竟然迷糊着睡着了。
眼看着就到了京城了,邵三还在睡着。凌晴看到他的脸色有些潮红,不太对劲。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经烫的不行了。她走到了车门处,隔着车门对着林贵道:“到了哪里了?”
“已经是京城的城郊了。三少奶奶有何吩咐吗?”林贵恭敬地回答道。
“没事,速度稍微快一点。三少爷发烧了,估计是那伤口又发炎了。”凌晴的声音沉着而冷静。
车的速度快了许多。凌晴回到了位置上面,倒了些水,给邵三擦着脸。邵三没有一点儿反应,仍然是睡的死死的。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车就到了那邵家外面。听到那门房上的询问声,凌晴的心突然定了许多。总算,是回来了。
车停到了上房门口,凌晴先下车。孙嬷嬷出来迎的他们。凌晴止住了孙嬷嬷,对她说道:“孙嬷嬷,三少爷受了伤,现在正在发烧。我先带他回清荷院了。劳你向母亲说声。”
“三少奶奶您去吧,奴婢这就去回夫人给三少爷请大夫。”孙嬷嬷说了后,又看了看凌晴身后,有些诧异地道,“珏少爷和珍小姐没有随三少奶奶一道回来吗?怎么服侍的人一个也没瞧见?”
凌晴回答道:“二嫂带了他们在后面。因着有三个孩子,所以就让丫鬟们跟着他们的。那些小厮们也跟着他们的。我们走得快些。”
孙嬷嬷这才点了点头,复又送了凌晴上车。
穆嬷嬷早等在了清荷院的门口,扶了凌晴下车,又指挥着林贵他们扶着邵三进屋。穆嬷嬷的脸色不甚好,见了凌晴后,眼神有些忧心忡忡。
待他们安顿好了以后,大夫也正好来了。林贵带了大夫去看邵三,凌晴坐在屏风后面等大夫的结果。
大夫把了脉后,又察看了伤口,开了些擦的和服的药,就走了。凌晴让林贵跟着大夫去拿药,自己回了房里换衣裳。
“真是胡闹难道二少爷这么一闹还不够,你也跟着闹。”穆嬷嬷第一句果然是责备。
凌晴就知道穆嬷嬷会有这样的反应,说道:“嬷嬷,我们是奔丧回来的。”
穆嬷嬷的脸色稍微变了变,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吧。只是三少爷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还赶路?”
凌晴的动作瞬间顿了顿,一抹自责浮上了她的脸颊。她取了那衣裳,低了头,轻声道:“因着父亲的事,他知道我急,赶路的时候遇到了暴雨,为了救我他被石头给伤了。”
穆嬷嬷听了,半晌道:“还是先让三少爷调理几日再去陆家吧。我已经派了人送了东西去了。”
凌晴已经换上了衣裳,穆嬷嬷亲自给她系着丝绦。凌晴看着穆嬷嬷的头顶,突然问道:“嬷嬷,凌萧怎么样了?”
穆嬷嬷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放缓,说道:“孩子夭折后,又出了陆老爷的事。夫人开了恩,让她回陆家住些时日。”
凌晴听了,默然,没有再说一句话。
晚饭之前邵三醒了,昏昏沉沉的。他本来挣扎着要起身去上房吃饭,凌晴止住了他,让夫人那边过来的两个丫鬟照顾着邵三,自己去了上房。
一番见礼以后,凌晴和众人落了座。凌晴给夫人说了邵三发烧的事,夫人念了一声佛,说道:“阿弥陀佛,没事平安回来就好。我已经派了人去接菡南他们了。一个人带那么多的孩子,怕还是照顾不过来。”
“母亲,是媳妇想岔了。”凌晴忙站起身道。
“坐下吧,也是知道你的心里是急的。”夫人的语气有些淡淡的。毕竟自己家的孙子孙女,她自然是看得比亲家重的。这话里也不难听出她的不高兴。
大哥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大嫂的表情平和地与凌晴说着话:“三弟妹,回来了就好。我看你的丫鬟们也没跟过来,我那边人也多,等会儿让路嬷嬷带两个丫鬟婆子过去。待你的人回来了再换回来。”
凌晴连忙道谢:“多谢大嫂了。”
桌子上陷入了一阵沉默。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邵二却突然开了口:“你二嫂她怎么样了?”
凌晴从来没有听过邵二关心二嫂,有些愣住了。夫人的眼色却软和了许多。凌晴的惊讶也是一瞬,这样的景象也是她乐见其成的。她轻声道:“二嫂的气色还不错,倒是没有什么。”
邵二听了,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再也没有说什么。
却因为这句话,这满桌子的气氛还稍微的松缓了一些。
饭罢,凌晴领了个小丫鬟捧了装着给邵三的吃食的锦盒往着清荷院去了。
邵三已经站起来走了两圈了。凌晴将东西取了出来,伺候着邵三吃饭。邵三吃了几口,说道:“我已经让林贵去预备东西了。明日我们就过去吧。”
“既然都回来了,等你的身子好点吧。”凌晴经历过老夫人的丧礼,也是知道那些步骤的。
邵三的精神也不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用过了饭以后,他隔了一会儿,就上床去睡了。
第二天他睡了一天。第三天凌晴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他亮着眼睛盯住自己。凌晴想支起身子,一边说着:“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寅正,还早。只是我昨儿睡了一天,现在睡不着了。”邵三的目光在这蒙蒙的清晨的微光里显得异常的明亮。
凌晴这才又躺了下去,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确是温温的,才放下了心来。
邵三将她的头埋在了自己的怀里,轻声地道:“再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们就去陆家。”
凌晴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一下子轻柔了许多。她突然感到很安心很安心,总觉得有一个感觉,若是能一直在他的怀抱里,哪怕,世界就翻天覆地沧海桑田了,她也是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港湾的。
当她站在陆家的时候,她才知道,外面的确已经翻天覆地了。
“我不管你今天是什么意思。但是,凭什么让我去管那些茶水这些,你自己就在这后面偷懒我又不是卖给陆家的”眼前那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女人正杏眼狠狠地盯着另一个丹凤眼的女人。
“钟姨娘,这不是之前太太安排下来的吗?这都是大家商量好的啊。”桂姨娘身边的嬷嬷在那里劝着,还拉住了钟姨娘的胳膊。
钟姨娘直接一巴掌甩开了她,将她直接甩到了地上,冷哼了一下:“别什么都拿太太来压我。若是她真的那么有能耐,还需要我来这里帮她。笑话”
桂姨娘直接咬住下唇,听了钟姨娘的话,说道:“钟姨娘,这是老爷的灵堂,若是你还有点陆家人的自觉,也犯不着在这里与我大呼小叫的。都是一样的人罢了。”
“我跟你大呼小叫的?桂姨娘,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谁跟你一样的人呢。”钟姨娘丝毫不顾那些来吊唁的人的指指点点,一个劲儿地说着。
那洛姨娘站在一旁,展汝站在她的身后,有些胆怯。那桂姨娘抬起头来,饱含怒气地看着钟姨娘:“钟姨娘,我不跟你闹。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说着她就要走了。
钟姨娘听了桂姨娘的话,瞬间就跳了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谁不要脸。我总比那起子为了嫁进陆家害自己的姐姐的人要来的干净,还以为你多大的能耐呢。结果也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孩子,指不定姓什么呢。我呸”
那些宾客们听到了钟姨娘的话,立刻都面面相觑了起来。哪个大家庭没有一点儿捕风捉影的陈年旧事,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当面争吵。大家属于又不敢明看,但是耳朵都放在这上面呢。
桂姨娘听了那钟姨娘的话,气地脸都胀红了。她怒视着钟姨娘,眼圈儿都是红的:“你什么意思指责我做过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说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大小姐那日为什么会去湖边,不就是你派人请她过去的。还有那天花,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给霖少爷请的奶娘,是你荐的。你不要打量别人都是瞎子。”
这简直是过瘾啊。那些人也不顾忌了,直接窃窃私语地谈论了起来。
这就是那书香世家,这就是什么大学士的知书达礼的妻妾们。凌晴只觉得犹如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心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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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姨娘听了那桂姨娘的话,正要说什么。洛姨娘却已经走到了凌晴的身边,行下礼去,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大姑奶奶,你回来了。”
听了洛姨娘的话,钟姨娘蓦地转过身来,看到凌晴面上平静如水地立在那里。她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然后瞬间恢复了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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