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起我的身世之前,爷爷将他长久以来一直压在枕头下的书籍拿了出来,熄了烟,用自己满是皮薄的骨头手翻着书籍的页面。
脸上浮现出几分念想。
他说:“那个时候,我就和现在一样,看着手里的这本书,大概是下午四五点左右,这耳边就突然听见了一声婴儿啼哭。”他合上书,将它轻轻放在一旁。
指了指我睡的那个停尸间的藏柜,“我就是在那里看到的你,倒是让我找了好久,终于在那个叫做常岚的女人身子下,看见了你和常禾。”
我看了眼自己睡的地方,联系到了同名的母亲身上,不自觉身体僵硬了起来。
“而那时,你们两个的母亲已经死了七天之久,算起来那一日,刚好是她的头七,你们在那之前,就一直待在她肚子里,结果常禾一出生就被她的脐带缠住了脖子,窒息而死,而你,就差那么一点就蔫了气。”
“三魂七魄,丢掉了一魂两魄,按理来说普通人早就没了命,可你是印堂发黑,冰寒之体,还啼哭响亮,种种现象表明你就是阴灵附体的模样,加上你与常禾同年月日生,所谓双生同命,必有所牵连,常禾的魂魄也远离不了你,只能等你也死了,同她一起再入轮回。”
爷爷双眸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我却将命悬一线的你救了回来,将她游荡的一魂两魄封入了你体内,导致她无法进轮回道,只能被我当小鬼祭祀在小后山的祭坛上。 ”
“不过毕竟不是你自己的魂魄,这玩意就跟频率似的,再相似的频率波动不是一致终会有分歧,你除了能正常成长外,在本质上还有许多的不同之处......比如,你的阴阳体质非常适合用来通灵...真是个当阴阳师的料子,纯阴魂魄,又有双生护体。”他在后面感叹了句。
我蹙起了眉,对于阴阳俩字下意识的抵触。
爷爷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丫头,你也就表面上与常人无异罢了,不然我为何不让你上学?还整天喂你人骨熬成的粥给你喝?还不是为了让你活命吗?不然你以为-- --”
他的话被呕吐声所打断,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无奈地看着倾着身子在门口拐角不停扣喉咙的我。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些年来常禾的怨念不断加深,我没算到现在竟是已经到了有可以拖人入梦的能力。”他默默地转移了话题,不再多说,想来是让我有一个接受的过渡。
就在爷爷说起我吃的东西是人骨熬成的粥时,我的脸色就已经不对劲了,甚至用难堪都不足以形容我腹中的翻江倒海。
这么多年了,我吃的每一样东西里,竟然都放了人骨!!!!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真的难以接受现状。
我这算什么?吃人骨的变态?食人魔?或许只是一个需要以此为食物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我没有听下去爷爷下面的话,光是我吃人骨这一件瞒我这么多年的事,就够我想一头撞死的了。
阴阳师?通灵?呵呵,开玩笑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有,倒是吃......的事,已经发生了,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怀疑爷爷精神有问题,却见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关于我是阴灵鬼胎的故事,流畅到似乎可以倒背如流的时候,垂下了眼目。
因为我想起了爷爷命令我必须睡到常岚的藏柜的事情,那是七八岁的时候了,那时候一直睡在藏柜里,感觉还好,不冷不热的,就是有一次腻了,我大半夜没睡觉,偷偷地从里面爬出来,在爷爷的床上待了一宿。
结果第二天就高烧不止,还是连续烧了一个多星期才给治好,这一般人的话,大概早给烧糊涂了,都该是去医院整治的,但事情原尾结束,是爷爷一直在我身旁洒水念咒,是的,就一日比一日状态好。
我一只手沮丧地捂住了脸,我是喜欢看一些灵异电影,但不代表我相信里面的内容,更何况稀奇古怪的特殊体质和身世都发生在我身上,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爷爷咳嗽了声,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道:“去回你那地睡觉去,一觉睡了,就没事了。”
“......”我一手扶着空腹的肚子,一手将把子拉开,躺在了里面。
就如爷爷所说,似乎有一股暖流开始慢慢侵入我身,让我不自觉想要入眠,我轻轻瞌上了眼,让脑袋放空。
我已入睡,而在外面,爷爷却是换上了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两手合十、交叉,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脸上布满凝重,像是在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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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的有些漫长,抛开之前爷爷所说的,大脑把负荷减去,便睡的更加安适。
差不多,睡了有整整一天,起来的时候,我已经饿的看到桌子上热腾腾的午饭,就扑了过去。
吃完后,我才想起来,这特么里面有死人骨头!!!!
想伸手塞嘴里掏出来,结果刚一伸手,爷爷不屑地笑声就在耳边响起,“不怕死你就扣,死劲地扣,回头当个饿死鬼。”他咬了口肉夹馍盯着我。
顿了顿,手扣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大脑几乎陷入了死机状态。
过了半晌我才脸色苍白妥协的放下了手。
我真是个怪物,我丧气地想着,伸手捂住了脸,脑子里闪过被爷爷处理的死人骨,那些死人会不会因此变成游魂野鬼,毕竟有句话叫做,尸体安息才能让灵魂得到共勉。
可谁叫我太怕死,想活下来呢,所以即便是吃死人骨才能活下来,我也该毫不犹豫的去做,想活下来的人,都没有错。
爷爷冷哼了声,像是没看到我脸上的异状,又喝了口豆浆。
“你阴灵转世,虽表面与常人无异,但过些时日一些特质都会慢慢表现出来......”他沉默片刻,放下手里的食物又道:“你这体格,非常适合继承我衣钵。”
“衣钵...做道士吗?我不要。”我歪头拒绝道,心里实在不喜这职业,比起这样,我更喜欢当个正常人。
哪怕我的身份不允许。
这次,爷爷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直言:“我不可能护你一辈子,等我老了,死了,没人给你姐姐祭祀的时候,你就等着天天被那些野鬼游魂缠吧。”
闻言,我身子一哆嗦,联想到日后的事情,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见我有所动摇,他追加:“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些是正常的。”吃完东西擦了擦嘴,“今天我还要出门处理一些事情,你也跟着来吧,让你学玄术的事,还可以缓一缓。”
终于要带我出门见识见识了?我狐疑地看了爷爷那张似乎充满诚意的脸,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将继承衣钵的事,瞬时抛到了脑后。
太有压力的东西,会让我有负担感,可以缓一缓当然还是要缓一缓的。
“嗯,去医院领尸体。”
他意有所指,其中有不少隐晦的潜台词,望着我“哦,原来是去领尸体”的领悟神情,被刺激到地抽了抽眼角。
看来智商这东西,和他孙女学习玄术的潜力挂不上钩。
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光是领尸体就还能知道这么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确实是...看来科学的话只能信一半。
我们早早地就出发了,爷爷提及过,不让我出太平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并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沾了太多阳气会让我产生头晕眼花、呼吸不通畅的症状,只能趁着大中午别人都去吃饭的时间赶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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