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手中明晃晃的刀刃闪着寒光,散发着金属的腥臭味。
阿丑闭了眼眸,睫毛轻颤,鼻头一酸,看来有些事,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终究抵不过命数。
有那么一刹那,阿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耳边那飘飘渺渺的旋律那么不真实,定是来自天国的仙乐吧!
它轻声呢喃,缓缓游走,如一只温柔的手,拂过她微凉的额头,一直暖到她的心里,这应该是自己娘亲的手吧?她欢喜地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男子,灿若星辰,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是谁?”阿丑质问,“咦,我能说话了,哎,喂……”她清了清嗓子,一咕噜爬了起来。
陌生男子转个身燃了一盏油灯,然后笑眯眯地盯着阿丑。
阿丑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紫衣挺拔非常的俊俏男子,璀璨而无害的眸子闪着久别重逢的亲切与亲昵的促狭。
无端让她想起了那小朵洁白宜人的栀子花,那种一尘不染让人嫉妒的美好,阳光下闪烁着青春的光芒,不骄不躁,稳稳妥妥安放好的青春,却又能恰到好处地昭示天下他的朝气蓬勃,他的自信满满。
她在这样一个美好的男子面前自惭形秽了。
她在他火热而又纯粹明媚的注视下,闪到了床纱后:“大半夜的你知道吗?男女有别你知道吗?这样盯着人看很没有礼貌知道吗?刚才是你要杀我吗?”
他不语,只是看着她笑。
笑声轻柔,如山涧石上浅流,如檐下风铃微动,仿若隔着山,荡着水,空旷悠远地透过来,然后拉起阿丑的手,踏着欢快的步子,穿过夜色,跃过层层叠叠的围墙,跨过蓊蓊郁郁的山林,跑过风吹麦浪的田野,定定的站住,阿丑从自己轻轻落地的脚尖挪开视线,她看到了,看到了儿时的自己,还有那片热闹却又让人莫名安宁的山林,还有嫩草芽与枯树根混杂在一起好闻极了的味道,她深深的吸一口,仿佛吸入了童年的记忆。
那棵抖着丛丛红丹的山楂树上,阿美正大声地嘲笑她,那天,一个“丑”字折磨了她一天,她就是学不会。
你能想象一只鸟是如何嘲讽地笑吗?像人一样笑,像人一样说俏皮话,有时阿丑会不经意地想,阿美,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它只是她的想象,只是存在她童年脑海里一个幻想中的朋友,因为孤单她创造了阿美,这样一只神奇的鸟。可是如果没有阿美,她又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学会了这一身的本领。于是,她又觉得阿美其实是神仙哥哥派来保护自己的仙人,偶尔她也会想起阿美临别时说的那个名字,就是此刻自己听到的从陌生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名字“云飞扬”。
“你想起来了吗?”男子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宠溺。
他知道自己为她编织的幻境,已然将她带回了过往,送进了回忆。
“阿美?”她如梦方醒,语气顿时亲昵。
“女人才叫阿美,”云飞扬极不喜欢地撇撇嘴,“我叫云飞扬。”
“真是阿美!”只有阿美才会这样回答,她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过来!“云飞扬张开双臂,生生地阿丑揽入怀中,他只有一点点的时间可以和她相处,如果不是上次为了救她耽误了时间,白蛇精的妖灵早就到手,抵得过上百年的修为,可惜了他足足追踪了那蛇精两个多月。他低头瞅了一眼怀中的阿丑,用下巴狠狠地抵住她 的头顶,无视怀中之人的挣扎,抱的更紧了。都怪这个小丫头,总是闯祸,如果当初不是害怕自己不在她身边时,她受欺负,就不会逼着她学什么本领,或许她就会乖乖地呆在角落里等自己,好过现在身处危机四伏之中。
他动了动手指,一阵强似一阵的酸麻感爬上来,他知道自己就要恢复原形了。
“闭上眼!“云飞扬拍拍怀中阿丑的肩膀,“等我!”再等等,你再等等,我会回来带你离开这险恶之地。
如果说阿丑曾经贪恋过什么的话,久别重逢,紧的让阿丑有些窒息的拥抱。她埋首在他胸前,挣扎着,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有力而激烈的心跳声,仿佛胸腔里装着千兵万卒,在战鼓雷雷中往来冲杀,鼻腔里充斥着属于他独特的气味,那是太阳的味道,晚春晴阳,晾晒了一个晌午的被子上会散发出来的气味,不甚馨香,却让人温暖惬意,拥着这样松松软软的被子,仿若得了太阳的庇佑,夜再黑,也不怕噩梦来袭。他的紫色衣袍应该是绸缎蜀锦的吧?触手微凉却柔软光滑,随着他稍显急促地呼吸声,微微起伏,熨帖的恰到好处。阿丑慢慢地放弃了挣扎,因这种安稳的感觉,实在是太诱人。如初夏午后,微醺的暖阳中,荡一只小小的秋千,裙裾飞扬,笑容微展,听风吹,叶动;看云舒,花开;闻草香,阳暖。远远地飘来不知谁家的古筝声,铿铿铮铮,悠远清透,仿若叮咚作响的细溪流经心田,浸润干涸的泥土,一片生机盎然,草芽一点点探出头来,细细小小的芽尖,顶一粒圆圆滚滚的露珠。
耳边响起清晰明亮的鸟雀振翅的声音,突然,像起了一阵怪异的大风,铺天盖地,飞沙走石,所有的美好隐于沙石之后,再也不见。
“等我!”云飞扬的声音如惊雷,响彻、回荡、消失。
阿丑怅然地睁开眼睛,空空如也的身侧,再也寻不着他的身影,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她抱膝呆坐,却再也回不去那个温暖的梦境,半响,她昂头躺倒,像一尊轰然倒塌的石像,神情无望忧郁,一片孤独 的氤氲。
梦里的温暖终是走不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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