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消息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四面八方的推举奏章如雪片般涌入京城,康熙万没有想到众人能有这般的积极。
让内阁的学士们把奏章按所属各部分好,满满当当几页的诚意,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张纸条的节略。
地方官员的心思且不在康熙的重点关注范围,他最在乎的始终是满汉大姓重臣的态度,钮祜禄家的没有跳出来嚷嚷着要保举敦贝勒,这尤其让康熙放心。
而内阁里居长的王尚书,始终坚定地要求复立太子,他的奏本一出来,实在叫康熙满意,有了汉臣在礼法上的支持,宗亲的态度就容易操控了。
零零星星有折子在盛赞诚郡王,居着长,为人又典雅贵重,这些年也颇有作为,太子既然已经被废,复立不吉,还是另外再立的好。
负责第一道看见奏章的人,是他他拉官保,地位不高,笔帖式而已,满族小姓,靠着出身托了亲友才得了这么一个差事,当年却是受过定郡王大恩的。
说起来,官保同定郡王府里的格格论起来也没有出五服,将来给祖宗戴孝,也是一般无二,可是官保是庶出,自幼被亲父大母瞧不上,随便给娶了个媳妇就分了出去单过,土地店铺一星全无,不过给了一千两银子,这其中五百两还是他亲父心软打了夹帐的。
京城寸土寸金,一千两银子能撑多久?铁杆庄稼也只管吃饭,穿衣就没了。官保不是个娇气的,咬咬牙,拿了五百两去托人,内务府里沾亲带故一起吃过饭一起看过戏的也不少,还请务必给自己谋个差事。
银子下去了,没几日有了回话,有几个位置让他挑,官保自知自己能耐有限,不敢挑很热灶的,选了一个略有出息的地方。
可是临到要报道了,又被人顶了,眼看养命的银子要打了水漂,官保哪里肯干?回了家,指望父亲为自己去求族里,半盏冷茶吃了一下午,灰溜溜回来的。
老婆在家里喂着孩子吃奶,听了这消息就哭了,吓得孩子吐奶发烧,只好捏着点碎银子去大街上找大夫。
那大夫姓成,却是个热心的,听了他的遭遇,帮着感叹嫡母无情,亲父失恩,末了一拍大腿:“我师弟在铁狮子胡同那边坐堂,听说他常去定郡王府上走动,要不我带你去见见他?”
官保也是负了急,想想还有什么路可走?总不能看着老婆儿子饿死?这赎药的银钱还不知道落在哪件冬衣上呢!
拍打了几下衣上的土,就跟着去了,郡王爷自然是见不到的,便是府上的管家也寻常见不到,成大夫的师兄为难了半天:“不是我不帮你,寻常我也不过进府给丫头婆子瞧瞧病,王爷自有帖子请太医,你这回事也不是管家们能接的。”
官保眼里黯淡了下来,勉强一笑:“元也不过来撞大运,也不敢劳烦您,这件事也是为难人!只怪我自己没本事,却带累了妻小。”
成大夫的师兄想了想:“你别急,王爷是个怜老惜贫,最肯帮人的,我待会去见见大管事,瞧瞧他愿不愿意替你说话。”
官保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银子,却被坚决地推拒了:“不过顺手的事,你何必客气?这世道不都是穷帮穷,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怏怏回到家里,心里还是空荡荡的,谁知道是什么结果?拿小蒲扇给药炉扇着风,官保的心里比这药更苦。
过了几天,自己看好的位置已经有人走马上任了,官保急的满嘴巴是水,眼看就要断了药钱,这可怎么办啊?
气愤愤的官保在家里蒙着头饿了一天,成大夫却跑了来:“我师兄打发人过来,叫你现在过去,有好处便宜你!”
然后的事情就如梦幻般了,大管事见了官保,客气地带着他在二门外望着王爷的书房磕了头,然后给了更好的差事------紫禁城里的笔帖式!
职位虽小,收入却多,谁不想先知道消息啊?大管事却嘱咐了,凡事小心,办事要老成,不可贪眼前的小利,别给王爷惹麻烦。
他他拉家的家主重新分了土地给他,还邀请他回家参加各大祭祀,可官保心里感谢的却不是自己的父亲。
这一次他早得了嘱咐,把推举太子的折子放在前面,把推举定郡王的放在最后,那么多的折子,务必让皇帝最后才知道定郡王。
这有多难?又不是杀人放火,顺手的事情,官保恭恭敬敬给传话的人一个大红包:“告诉王爷,奴才一定给他办好了!回去记得替我给王爷多磕几个头!”
的确康熙没时间看折子,在他看来太子复立这事是十拿九稳,自己早放了风出去,哪个朝臣是笨蛋?李光地若是聪明,这事一定能成,还能漂漂亮亮的成!
苏努的大军回朝了,礼部要安排迎接,兵部要计算功劳,吏部要准备人事变动,虽然是大胜,可是如何平衡还是要费一番脑筋的。
皇帝思来想去,让诚郡王同肃郡王一起在郊外扎营,把欢迎仪式安排在京郊,既能设置大场面,也能掐灭不稳定因素。
京城之中,皇帝想着,要不要让太子跟着自己一同接见苏努?想了想,皇帝还是放弃了,名不正言不顺,国之重器怎么可以随意呢?
诚郡王同肃郡王把营帐扎到了京郊,推举诚郡王的折子就开始出现在康熙的案头,康熙冷冷一笑,又遣了十四贝勒去协同。
宫里的太子已经解除了圈禁,可是他还是只能在毓庆宫范围内走走,早朝没他的份,六部不归他管,可是前段时间喧嚣的复立之声以后,宫里还是多了许多肯为太子卖命的人。
诚郡王还在焦急着,怎么自己人送上去的折子还没下文,皇阿玛到底看见了没有?早就打听过了,支持太子的人百不满一,皇阿玛真是倔强,死撑着做什么,赶紧定下来也好叫天下安心嘛!。
又想起前几日宴请皇阿玛到自己家的园林游玩宴乐,父子同乐,吟诗作对,互相唱和好不快活!皇阿玛那时脸上的高兴可不是假的!
自己上折子保举的人,皇阿玛也一个不漏都用了,去年皇太后圣寿,自己上本给岳母讨诰封,皇阿玛一点没留难,这样抬举自己难道还不是在给自己铺路?
这一次迎接大将军,保管是给自己拉拢军队的机会,诚郡王深深滴感动了,完全忘记了肃郡王这么个大活人。
太子听说诚郡王已经到了京郊安营扎寨,不由得心急,苏努是正儿八经的宗亲,如今大胜归来,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他说的话,皇阿玛也要听几分,自己若是也能去迎接他,一来可以表明身份,二来也是个强力助力。
郁闷的皇太子却忘记了,当初自己在中门那里拿鞭子抽了苏努几十下,论起来苏努算自己的子侄,可是苏努那口气一直没咽下去。
左思右想,便是自己不能有所得益,也不能叫老三得意了去,他算什么东西?荣妃那个没头发笨女人生的蠢儿子!
放在寻常百姓家,也不过是一个庶子,正经一个郡王还大起大落好几次,也敢出来争锋?真当宫里无人了?大哥好歹占个长字,你老三占的是什么?
皇太子捡了康熙赏下来的金廷标的画作,自己临摹了一幅《梧桐双兔图》,只将两只白兔换了颜色,白兔在前,黑兔在后,梧桐树的枝叶伸开形成了树冠,洒下浓浓的树荫,黑兔藏在树荫里,白兔踩在夕阳中。
画好了以后,皇太子盖上了自己的私印,让人送过去给康熙御览:“怕皇阿玛日中昏倦,聊以解乏!”
诚郡王特意安排了肃郡王的营帐同自己成掎角之势,他实在不爱亲近这个四弟,为人古板又执拗,却偏偏安排了他。
苏努的队伍还有几天才能到达,这几日两位郡王要一起准备迎接的仪式,赏赐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可是仪仗还是要排,领着的兵丁是虎枪营,诚郡王花样百出,唯恐场面不盛大,好容易有机会办大事,怎可轻忽?
肃郡王难得的没有任何反对,几次打击,他的心思实在难测了,不论诚郡王说什么,他只是点头:“很好。”
诚郡王少了人打对台,愈发自在,谁知道第二日十四贝勒就来了,诚郡王开始头疼了,谁不知道他同肃郡王是亲兄弟,偏偏关系最糟糕?
果然,只要肃郡王说好的十四贝勒就说不好,十四贝勒很喜欢的,肃郡王也跳出来摇头,诚郡王被夹在两个人之间,实在心烦,那张好好先生的脸就要挂不住了。
苏努大军到达京郊的那天,果然出事了,大将军下马领旨谢恩,诚郡王宣读圣旨,大将军解甲换衣换马,大军就地整顿归营。
原本很顺畅的行程,被一匹发狂的马打断了,苏努将军被郡王爷赏的马摔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昏了过去!
消息传进京城,在养心殿等着苏努进来的康熙大怒,砸了砚台:“那几个混蛋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大将军受伤?”
低头从群臣面上扫过去,各人面色不一,皇帝更生气了,苏努是朕的自己人,朕何必害他?便是朕的儿子,也不过是错漏而已啊!你们惊疑个什么劲儿啊?
朕可不是残唐五代没本事的皇帝,防将军防得失了边疆,朕的位置牢固的很!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派了御医去探视苏努,又让定郡王恒郡王去安抚苏努的家人,务必要救过来,一醒来就告诉朕。
另外派了敦贝勒去把惹了事的郡王带回来,统统关在自己家里反省!一点子小事都做不好,朕要你们干嘛!
诚郡王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肃郡王更不是,马匹队列是检查再检查了的,怎么会出事?定然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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