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严霜对这些也就是听听,并没有插手的意思,不管走哪条路都是自己选的,谁也拦不了。
金丹大典结束,她在官学的事就算告一段落,接下来她还打算去看看姨娘。原来府上规矩森严,她虽是姨娘长女,却是夫人生了嫡长子嫡长女之后才得的。
她现在已经四十多,若在凡间她这样的女子怕是孙子都有了,但在修仙界她却是青年才俊,正值盛龄最是精力充沛的年月。
但是算算日子,此时的姨娘应该应该已年近七旬,凡人与修士时间的算法不同,严霜参军出个任务就需要几十年,这不过是高阶修士们打个坐的时日,但是严霜担心姨娘熬不了这么久。
凡人不管生前如何权高位重、富贵锦绣,死后都会化作一柸黄土,严霜还记得自己刚被验出灵根之时,姨娘那一身半旧的水红的袍子,乌压压的头发还有髻上镀金的铜簪,弯弯的眉眼。
姨娘这身打扮虽简陋,却被她穿出一身迷人的少妇风韵。姨娘的相貌是极好的,严霜有些害怕见到她白发苍苍齿牙动摇的模样。
不过这都是修士必须经历的事,严霜心里明白,自己的姨娘弟弟父亲都会在不久的将来一一离去,说不定见到弟弟棺椁的时候,自己仍然是这副二八芳龄的少女模样。
她转头对绣绿说:“你去与我准备车驾,我要去飞仙城。”
“是。”绣绿恭敬的答,然后蹲身一福便匆匆去了。
严霜目光一转,四周伺候的家下人虽多却大多是生面孔,只得一个蓝衫的家下女子有些眼熟,严霜顿了一顿道:“你……是白雪吧,去告诉月公子让他收拾收拾,一会与我一同出门。”
“是。”白雪欣喜的应了,没想这么久主人竟然还记得她。
绣绿的效率极高,很快就把车驾弄过来了,这拉车的是有名的灵兽飞马,马车用的一整块上好木料,精雕细刻,底部也带有悬空的法阵,价值连城。也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偶尔去租上那么一辆,一般都不是用来代步的。
这拉车的飞马都是专门训练过的,又是天资聪颖的灵兽,通晓人意,根本不需要车夫之类的人。
严霜摸了摸一匹飞马的鬃毛,又用神念与它交流的一下,虽然没有回应却能感觉到它的情绪,果然是听得懂人话的。
不一会儿,月公子姗姗来迟,他大概也晓得严霜的目的,一身打扮极为正式,领口的玉扣都严严实实扣好了,不似从前轻佻的模样。
他正要行礼却被严霜拦住了:“先进去吧。”凡间的老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忧虑,特别是对自己的女儿又更为敏感,严霜不希望姨娘老大年纪了还为她担心,月公子虽不算什么,但他若能让姨娘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马车只有一辆,月公子似乎有些不自在,僵坐在马车的角落。
严霜用余光瞥了瞥他,又自倒了一杯茶水:“老人嘛,就麻烦你哄哄她了,高兴一点总是好的,能多活几年也说不定。”这是很可能是她见姨娘的最后一面。
一个凡间的母亲盼望着什么,还不是儿女平平安安,成家立业。她大概是做不到了,参了军她也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至于后者也是可望不可即。
家庭中女子总是处于弱势,有着这样那样的限制,丈夫与月公子这样的人可是不同的,家庭也需要女子花费精力经营,严霜不希望自己立个大爷在头上,虽然不至于委屈但到底不自在。
马车很快就行到浮空岛边缘,然后腾空而起,金色的纹饰在阳光下璀璨万分,惹得瞥见的人一阵惊叹。
飞仙城的轮廓映入眼帘,然后它由远及近迅速放大,马车并没有在城门前停下,而是直接从空中越了过去。底下的人看得愣了,直到马车消失才议论纷纷。
“那是哪家的车啊,架子真是大,城门下也不落呢。”一人眼含羡慕的道。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那是你家那地上跑的驴车吗,那是价值连城的飞马车,别看那车厢不过是用的寻常纹饰,那拉车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灵兽,一匹飞马就可以换好几颗筑基丹呢。”另一人道。
“……我也只是看看罢了,只希望我临死前,瞧见我家那小子能驾着这样的车回来。”
“哟,我记得你家那小子资质不错吧,说不定你真有那福分。”……
严霜直接让马车在自己给姨娘置的院子前停下了,她下了车先摸了摸飞马的头,然后又个喂了一枚草果,才先进了院子。
月公子得留在外面处理好车马的事,这车马只是租的。可容不得一丁点疏忽,放在这巷子也不太妥当。
院子里出乎意料的安静,严霜只能听见炉子里热水沸腾的声音,还有些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心里感到有些不好,忙直直的向正房而去。
屋子里还算干净,看得出有人时时打扫,墙角边放着一只硕大的瓷盘,盘中放了一只冒着丝丝冷气的冰山。严霜眼睛一扫,只见靠窗的拔步床上似乎卧着一个人,盛夏七月却盖着厚厚的锦被。
睡在正房拔步床上的还会有谁,严霜有些气急败坏的走上前去。修士对气温的变化不太敏感,但是凡人就不同了。
拔步床上的人果然就是姨娘,她现在的模样和严霜猜想中的相差不离,鬓发斑白,脸上生出不少褐色的皱纹,原来的美貌一点不见踪影。
这时却听木门“吱吖”一声打开了,一个手段木盆的妇女走了进来,她穿着一声湖色的衫子,头上用玉簪挽了个凌虚髻,看起来颇为利落。
“你是谁?”她看见严霜神色有些警戒。
“我是严霜。”严霜道。
“大姑!”女子却有些惊讶了,原来这女子,却是严霜的弟弟从外面娶来的媳妇,自嫁进来还从没见过传说中的大姑子呢,只知道那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现在这时日,姨娘用这么厚的被褥怎么受得住?”得知她是谁后,严霜有些埋怨的道。
“前些日子,婆婆夜间着了风寒,大夫给了几贴药……”女子解释道。
严霜皱起眉,原来姨娘病了:“姨娘她没事吧?”
“……无事,我已经熬了药伺候这婆婆她服过了,现在捂一捂,出一身汗就松快了。”女子道。
严霜点头,看来这弟媳做事还算稳妥,又问:“十三郎呢?”
“……他出门做事了。”女子答。虽然靠着自己姐姐才能待在飞仙城中,但是做为一个有妻子的大男人,怎么也不会靠别人养的。
严霜顿时明白,严十三郎怕是没能引气入体成功,不然他也不会从外面娶一个妻子,不过看这女子一身书香气质,应该出身也不差。
“你叫什么名字?”严霜问。
“我名为田萱,小字玉兰。”女子答。
“玉兰……”严霜轻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道,“你日后要仔细照顾姨娘才是,对了,这院子怎的如此空旷,我记得应有几个帮佣婢女才是。”竟让姨娘一个人躺在这里,真是不该。
“院子里的婆子因为儿子出了事,被赶出了飞仙城,不能来这里做工了;有两个看炉子的婢女,不过有一个身子不舒坦,我让她回去歇了,另一个已经去采买粮米。”玉兰道。
严霜正要点头,却见敞开的木门前进来一个熟悉的人。月白曳地裙,缠了条细细的粉色腰带,随身一柄带鞘的佩剑,头上只挽了个松松垮垮的髻没带任何的簪环首饰,却掩不住天生丽质,正是许久不见的严七秀,不过她的面容比从前成熟了许多。
她端着一只巴掌大瓷碗,盯着地上的门槛小心翼翼的进来:“嫂嫂……姨娘现在醒了没……”她突然抬头却惊了一跳,“啊,你不是……”
严霜虽然也有些惊异,但还是笑道:“原来我就以为咱俩是本家,现在看来缘分还不止如此。”
“严姐,你怎么在这?”严七秀问。
严霜挑眉:“这里是我给姨娘置的院子为何不能来这里?”
严七秀也不是傻的,一听这话顿时明白:“那你,就是大姐吗?”真正想起来,除了元汾大世界的偶遇,她们从未见过面呢。
严霜自是晓得自己有个妹妹的,但是那时候她事物繁多不能脱身,就让人送了个测灵棒去,结果严七秀似乎是没有灵根的,当时严霜没怎么过问,现在自然也不会在意,七秀有什么机缘那都是七秀自己的,在修仙界中打探这种消息最是遭人忌讳。
这时月公子也安置好了车,进了院子来。
“严姐,这是……”月公子出众的相貌让七秀眼前一亮,不由得问。
“这是我的侍人……”严霜道。
七秀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道:“姨娘就是希望看到我们成双成对,月公子也勉强能成,怎么是个侍人呢。”她有些遗憾。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也了解到一些常识,月公子应该就是鼎炉吧,真真是可惜了这样出色的人物。
突然拔步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姨娘,却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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