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桌上摆着爷爷的灵位,老东西见我戏谑的笑着,他额头青筋暴起,表情扭曲,似乎被我逼着给爷爷下跪,很为难他似的。
“怎么招?想像小时候一样打我?”我看着爷爷的遗相,笑着说:“我数数啊!看您打了多少次爷爷,就磕多少个头吧?不想磕头也可以,那我先走了……”
女人照着我丢电脑的样子,把房间里的小物件,不停往楼下丢。她走一步,擦一下眼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么狼心狗肺!
我走出房间,在走道上拾起水果机,屏幕上摔出了好几条裂纹,不过还能用。
回到老东西面前,拿着手机,我也没说话,当着他的面,调出把女土豪名字改成了林娜的号码,拨打了出去。
嘟……嘟……
手机每响一次,老东西面部抽一下。女人停止搬东西,满眼纠结,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你找谁?我不认识你。拜拜……”女土豪赌气的挂断电话,那语调一听,都明白是男女闹别扭。
我也没急着再拨号,嘴角微翘,把玩着手机。
没过半分钟,手机响起。我把手机放在老东西眼前,给他施压。
林娜两个字的震慑力,没让我失望,老东西看着手机全身发抖。同时也证明了一个猜想,他知道林娜存在的。
“这些钱是卖古董换来的……”老东西从齿挤出几个字,差点没崩溃。
“古董?你说那把仿制明朝锦衣卫用的刀?那是你的吗?你要是早知道那是古董,不定早卖了。给爷爷磕头,磕还是不磕?”我手上的手机还在震,已经是女土豪打来的第四个电话。
老东西犹豫片刻,软绵绵的膝盖慢慢向下,跪到了地上。也就那么几秒,我感觉时间无比漫长。爷爷出殡那天,他在宾客面前都只是鞠躬,没跪过。被他亲儿子逼着给他亲老子下跪,很荒谬,但却真实发生了。
祖孙三代,这是有多悲剧。
噗通,噗通的磕头声,回荡在房间,听在耳里,我感觉特憋屈,心底越来越烦躁。
“行了,别磕了。我不会再回来,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爷爷的遗相和灵位我带走了。”
拿起遗相和灵位,我头也不会回的往别墅外走。
老东西和女人表情很难看,都没出声,他们又能说什么?
别墅前是一条林荫道,我没走几步,路转角有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迎了上来。
走近,她的样貌让我心底一颤,低头加快脚步。她疑惑的看着我手上的灵位和遗相,与我擦肩而过。没走出十米,她蹦蹦跳跳的追上来,问:“你是苏醒?我哥?”
“你认错人了。”我绕过她的身体,再次加快脚步。
我跟老东西八分相似。她的鼻子、嘴、额头,也像极了,眉间还能看到别墅新女主人的影子。
“这是什么?爷爷的遗相?”她再次追上来,指了指相框,伸手要拿。我本能的想闪开,却又情不自禁的没动。
别墅里的女人跟老东西的故事,我不想知道。但小丫头这声爷爷,让我手心冒汗。
亲情,我也期待,只是一直被抹杀着。我面对小丫头纯净的大眼睛,可以冷酷当没看见,但真没一丝情绪波动,那是假的。
“你叫什么?”
她抢过遗相。我冷着脸,强行克制着颤抖的心,嘴里挤出这四个字。
“苏莱。你真是我哥哥?啊!啊!”她举着相框,激动的围着我转圈,手舞足蹈。闹了一会,她对着相框亲了一口。“么嘛……我有哥哥啦。”
失神中,我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小丫头,发现她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暗想,这丫头也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苏莱?苏萝卜?”念叨着她的名字,我莞尔一笑。她妈不会是在萝卜地里怀上的她吧?
莱是萝卜的意思。
“呸……你才是萝卜。”她拉着我往别墅方向拽,粉粉嘟的两腮鼓着,很可爱。
不得不说,老东西的基因确实不错。
“别拉了。你上几年级?”被她拉着倒退好多步,我站稳脚步,她怎么使劲也拉不动我。
从她出现的冲击感中回过神,我仔细一想,她有些不对劲。遇到陌生人,她敢抢别人手上的东西?即使我跟她长的像,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快点跑回家问自己爸妈,而不是跟我纠缠。
“初二。”
“你相信我是你哥?”我问。
“家里有你高中毕业照好吧?不过,穿的太土,现在帅多了,就是身上有点脏。”她再次围着我打转,异常大方的全方位扫描起我。
“家里没人,我带你去吃东西。”
爷爷那辈开始就是单传,奶奶死的早,老东西又好赌,咱家根本没亲戚。突然蹦出来个妹妹,我很惊讶,不管老东西怎么样?也不管她妈如何?都是老一辈的事,对老东西的恨,我不想遗留到苏莱身上。
起码,在小丫头没做出让我不爽的事情前,会试着跟她交流一下。
这不是我的性格,我又不由自主的做出了这种决定。
开着陈晨公司那辆商务车,她坐在副驾驶上左摸右摸,活脱脱一个土鳖女,与她白色连衣裙一点也不搭噶。
她闹了一会,见我专心开车,安静的坐到一旁,诉苦起她的身世。
我听着,握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差点没掉头,弄死别墅里的那对狗男女。
她的身世跟我极为相似,她妈也好赌,据她所说,她妈和老东西年轻时候就是在赌场认识的,某明奇妙的滚到了一起,有了她。
十几年,她妈赢钱了对她非常好,要是输了钱,就连带着她和老东西一起骂。算老东西还有点良心,小丫头长这大的费用,一直他在出。
以老东西以前的经济情况来看,不用想,苏莱在十二岁之前,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苏莱不仅讲了这些,还讲了她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对她很不好。她说着说着,哽咽的流着眼泪,却没有哭出声。
“不准哭,哭个毛。”我冷脸瞟了她一眼,吓得她一惊。
“好了,不哭。姓苏的,只能流血,不能流泪。现在不是好了吗?”
我放慢车速,看着来往的车流,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嗯!”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忍了好办天,哇的一声,大哭。
哭声中,有悲伤也有喜悦,情绪非常复杂。
小丫头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带着她狂吃海喝一顿,吃东西的时候,她绕着我很活泼,直到她吃不下,才打道回府,送她回去。
她比我坚强!一个女孩,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不变成我这样,依旧乐观开朗,不是我能比的。
或许,老东西不天天打我,又或许给一丝关爱……我也能是一个阳光男孩吧?可惜世上没有也许,不然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
不知不觉,送她回到别墅前,已经晚上九点多。
“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看到你之前,给妈妈打过电话,她在电话里嘱咐,让我在你面前装苦逼……”整栋别墅楼都亮着灯,小丫头站在院前,低着脑袋,很不好意思。
我愣了楞,也明白她妈可能是怕我发狠,弄得老东西一毛钱都没有,这是让苏莱打感情牌。我能感受到小丫头的真诚,无所谓的笑了笑。“别想些杂七杂八的,回去告诉你妈,对你好点,不然,她会看到她想象中的后果。”
苏莱吐了吐舌头,也没当回事,揣着我往家里脱。“黄文那个混蛋,老欺负我,你帮我打他。”
“谁?”
“我表哥。”她一脸愤慨,口中堆满怨气。“我以前和妈妈寄宿在外公外婆那里,他仗着有两老家伙宠着,爸爸给我买的东西,只要他喜欢就抢。妈妈赌博赢钱,给我买的东西也抢。我不给,他就打我。告状也没有人帮我,我后来也不告了……”
十四岁的苏莱像七八岁的孩子,吐槽着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她的怨气却是从这些鸡毛小事中积累起来的。此刻,她好像找到了靠山,想把所有的不快都要发泄出来。
“这个……不好吧!”我想了想,摇头拒绝。
不是不想帮他,在我的理念里,如果我有能力,出手就要斩草虚除根,真对她表哥下手,她外公一家子别想好过。
苏莱似乎跟我一样,天生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力比较强,她压根没在意我的态度,张牙舞*的要报复。
“如果我动手帮忙,你表哥会很惨,很惨。到时候你妈面对你舅舅什么的,可不好做人了。”我异常严肃的说完,没想到苏莱脸色一寒,压低声音说。“狗屁舅伯?杀了,都杀光!我一直忍着,准备等自己长大了报复,现在不想忍了。”
无穷无尽的戾气,扑面而来,吓了我一跳。
她提到舅伯两字,眼中的恨意,我很熟悉,比我对老东西的恨还浓。到底她舅伯干了什么让她如此?
我被她单纯的外表骗了,她心里也住着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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