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料得不错,那些人当真成了一支奇兵!”探子阿三说起打援之事,十分兴奋,“那些派过去的将领,在当地力量的协助下,把那些鲜军全引到了老林子里,那里面什么毒物都有,那些鲜狗死得死,伤得伤,别提有多惨了!海城的那些人更叫绝,干脆把鲜狗们支使到草甸的泥潭里去了,哈哈,虽然我不在现场,但听兄弟们说起来,真是快意无比啊!”
他这一番话惹得众人也开怀大笑,云不染和萧逸庭也都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皇城已是囊中之物了,心里都十分高兴,临到吃饭时间,免不了便要小小的庆祝一番,探子阿三跟魏景等人很熟,便也坐在那儿,同吃了几杯酒,直喝得酒酣耳热,这才又上马赶路。
初时在帐中只觉热不可耐,出来被秋夜的冷风一吹,便有些受不住,他翻身下马,趴在一棵大树旁呕吐,正吐得胃酸难受,忽觉后脑勺凉风阵阵,‘欲’待回头,却有一重物轰然击下,正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大睁着眼,缓缓的倒下了。
夜‘色’,越发浓黑,隐约有白雾飘浮,寂静的树林里,响起嗤嗤的声音,那是刀子割在皮‘肉’之上的声音,在一片万籁寂静中,显得格外恐怖。
云不染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喊马嘶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正好看见萧逸庭披身而出的身影,忙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帐外,负责值夜的苏澈等人正警觉的端起长枪四顾,云‘门’的人也不自觉的将他们住的帐篷护在中心,这时,只听前头灯火处有人大叫:“自己人!是自己人!不要‘乱’放枪!”
“是阿三!”魏景叫,“阿三,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朕回来了!”一个白袍男子坐在马上朗声叫:“云丫头,可是扰了你的清梦?”
云不染抬头一望,竟然真是‘玉’无痕,她奇道:“哥哥,你不是在攻城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言难尽!”‘玉’无痕拍马驰到她面前,一身白袍上血红点点,头发亦是凌‘乱’不堪,脸上亦是灰扑扑的,想来这场仗打得极苦,他下了马,懊恼道:“哥哥没用,竟要那姓万的老妖婆逃了!”
“逃了?”萧逸庭在一旁微怔,“怎么回事?”
‘玉’无痕郁闷长叹:“别提了!这老婆子跟她那‘女’儿一样,最善打‘洞’,天知道这番宫底下的地道怎么竟被他们发现了?那出口就在城中一处寺庙之中,亏得那是皇家寺庙,朕当时也派了一小队士兵去守,否则的话,只怕等他们逃回鲜卑,朕只怕还傻乎乎的等在那里呢!”
他说完仍是懊悔不已,捶‘胸’顿足:“朕该当机立断,攻入皇城,不给她喘息之机的!朕实在太过优柔寡断了!”
云不染忙安慰说:“放心吧!他没那么容易逃掉的!我们现在就返回堤坝,她在这边全军覆灭,肯定还要偷回鲜卑!”
萧逸庭亦连连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大队人马又开始调头开往死海,‘玉’无痕和云萧二人并辔同行,各自说着别后的境况,连日来一直为战事奔‘波’,三人都深感疲惫,尤其‘玉’无痕,不过五七日未见,竟似瘦了好多,人也显得异常憔悴,不像他素日里神采飞扬的模样。
云不染心疼说:“瞧你瘦得,都快没人样儿了!等战事结束,我一定要做几个拿手好菜,给你好好补一补!”
‘玉’无痕笑了笑,还未回话,萧逸庭早巴巴的凑过头来,委委曲曲的说:“我呢?我呢?我也瘦了!”
云不染哧笑着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去,仍仰着脸儿跟‘玉’无痕说话,见他脸上灰尘太多,便掏出了帕子去帮他拭,‘玉’无痕却很不自然的将头扭开了。
云不染微微一怔。
自从确认两人身份之后,云不染和‘玉’无痕之间的关系反而较以前亲密,特别是‘玉’无痕困居萧音坞那段时间,因为心灰意冷,整日里不梳不洗,就似个疯子似的,云不染帮他洁面净脸是常事,后来他恢复常态,常常故意支使云不染为他做些细碎又体贴的小事,以惹萧逸庭妒火丛生为乐。
如今这歪头一避,倒让云不染莫名其妙,她“咦”了一声,轻哧:“怎么突然发了好心了?以前不是就爱支使我吗?”
‘玉’无痕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笑说:“这脸上实在太脏了!你太帕子鲜亮亮的,还是别污了好!”
云不染哑然失笑,说:“难得你这洁癖狂也肯这么邋遢一回!”
“既要行军打仗,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细枝末节之事?”‘玉’无痕轻叹:“我只愁那老妖怪会成了漏网之鱼,到时候,我们可就白费了这许多心机了!”
三人当下又就这事说了一通,至正午时分,终于重又赶到死海。
守株待兔这种事,最是无聊,云不染用过午饭,便带着云笙等人,去堤坝上闲逛,对于这道突然浮起的堤坝,她充满了好奇,青砖石砌成的堤面,高出海面一两米,宽足有四五米,曲曲弯弯的向前方蔓延,就如一条巨大的青龙陡然浮现在死海之中,令人叹为观止。
其实一开始听毒蝎说这条堤坝是上天赐予,她还真不怎么相信,她才不信老天会那么宠爱那个丑陋的老太婆,如今亲眼一看,才知毒蝎并没有撒谎,这条青石堤坝,其实并不能算传统意义上的堤坝,寻常的堤坝都是越往下越宽,基础十分牢固,而眼前这道堤坝,却似上下一般宽,最起码,外‘露’在海水外面的部份是这样的。
岳楠在堤坝上蹦了蹦,说:“娘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堤坝的模样,很像皇宫的城墙?你瞧,这宽度,还有这青石,可不是跟咱们皇宫城墙的青石相差无几?属下以前是个工匠出身,可建过不少这样的城墙……”
云不染一惊,脱口道:“难不成,这道堤坝,实际上是两百年前沉入海底的鲜卑皇城?”
“啊?”云笙张大了嘴巴,“这……可能吗?两百年前沉入海底的,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冒出来?这鲜卑族真有祖先保佑啊?”
云不染轻笑:“不过是地壳变化而已,哪来那么多的老祖宗?不过,既然是因飓风而起,也说不定又会因飓风而沉,这条道儿,绝对不靠谱!皇上还说要走过去瞧一瞧,万一走过去,回不来了怎么办?”
云笙笑起来:“哪能就回不来?当年的颜妃娘娘还带着皇子飘洋过海呢!不是说有独木船就好了嘛!”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绿痕突然开口:“云笙,你身上的那一块纹身,是生下来就有,还是后来纹上去的?”
云笙的脸陡然又红起来,愠怒道:“温绿痕,你有完没完?”
“问一下又不会死!”绿痕硬邦邦的回。
“你一个大姑娘,没人老追着人家屁股上的纹身算怎么回事?”云笙越发恼火,“我没有兴趣回答你这个问题!”
绿痕自讨没趣,讪讪不语,云不染倒生起了好奇心,问:“你身上竟还有纹身吗?是什么样子?”
云笙低低答道:“生在我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我怎么知道?不过,云闪他们说,有点像狼头!”
“不是狼,是豺!”绿痕在一旁说:“豺比狼更勇猛善战,也更聪明!”
“你看得倒是清楚!”云笙没好气的回。
绿痕被他抢白,倒不像以前那样勃然作‘色’,垂了眼敛,仍是巴巴的问:“到底是生下来就有的,还是后来又纹上的?”
“我怎么知道?”云笙仍是恶言恶语:“反正打我记事起,就有这个鬼东西了!就因为这个鬼东西,爹从小就不准我去水里洗澡,大冬天的,也不许我去澡堂子,搞得我一到冬天,身上就要生虱子,云闪他们都叫我虱子王!”
“你爹叫什么名字?又长什么模样?”绿痕急急的问。
云笙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爹叫什么名字,又长什么模样?”
绿痕看了他一眼,突然低下头,在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云笙。
“什么啊?”云笙一头雾水。
“你不是要看我爹长什么模样吗?”绿痕将那画塞到他面前,“呶,你看吧!这是我爹,也就是,鲜卑君王温扬的画像!”
云不染惊愕不已,不由问:“你竟将他的画像带在身上吗?”
“我偷的!”绿痕垂下眼敛,微有些感伤的回:“我和娘都没有他的画像,这幅画像,是在温鸾喜那里见到的,被她随意丢弃到一旁,我便捡了起来,小心珍藏着!”
云笙撇嘴:“这样不负责任的爹,你留着他的画像做什么?”
“你打开看呀!”绿痕催促说。
云笙却还不想看,云不染却忍不住展开了,画像已有些年头了,都已斑驳落‘色’,但画中人的模样倒还栩栩如生,画中的温扬约三十岁左右,着一袭绛紫龙纹绸衫,负手立于一丛白‘花’之中,容貌清俊,颌下有美髯飘飘,倒也算得上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只是,那只是第一眼的印象,若仔细端详,便能看出这男人腰背微有些佝偻,眉心也微蹙着,连带着浓黑英‘挺’的眉呈八字形,再加下嘴角也略略下垂,令他看起来沮丧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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