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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4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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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飕飕的西北风,嗖嗖地吹打着老窗户纸。-叔哈哈-

    骤然冷却下来的寒冷空气,把逞疯儿而又狂虐多日的大雪,冻缩缩回去了。洒落在地面上的一片片鹅‘毛’般潇洒的雪片,佝偻成比小黄米粒儿还小的米糁子,被狂暴执拗的寒风吹得满地挣命地打滚。随着风势风速,时散时聚,时拢时遁,时而旋转成有大有小的窝旋儿,时而在地面形成浩瀚的白云似的滚动薄纱,飞速漂起一个一个汹滔巨‘浪’般的沙丘似的大雪壳子。一棵小草,一棵大树,一块土坷垃,一幢房屋,疲惫的雪粒儿都会膀住,随‘波’助流地阻碍后面无拘无束的雪粒儿,渐渐的,渐渐的,小草和土坷垃被雪粒儿覆盖得无影无踪,大树被雪粒儿包裹成秃桠残枝,房屋背后被雪粒儿垒起叠叠屏障,爬上了屋脊。

    平推平铺的软绵绵的大雪被,被肆虐的越来越猛烈的凛凛飓风撕得五马分尸,四零八落。高岗先招风稍,被漂得暴‘露’出黑黑的脊梁,凹地彰显出和凸地平起平坐,逐渐地骑在凸岗身上,昂昂地翘首俯望吞没的凸岗。

    茫茫的大雪地,一切踪影全无。貌似僵死沉睡的生灵,面临残酷而严峻的封杀。

    刺儿辣辣的日头一‘露’头,就像爷们吃了鹿鞭一样冲,刺得白皑皑的雪地一片银光闪闪,耀眼夺目。刮起的大烟泡,试图要和日头爷较量,企图吞食日头爷释放的强光‘射’线,仗着嗷嗷叫的老西北风,卷着千军万马,推‘波’助澜,如同海啸般奔腾的雪暴,铺天盖地,咆哮着扑向悬在雪海天涯的日头爷。一场风雪吞日头的搏杀较量,在震撼着千里冰封的大地。

    炉子灭了,屋里死一样的冷,风婆儿‘抽’空了炕‘洞’里的热气,炕面拔拔的凉。睡梦中的姜板牙,怀里搂着棉火炭似的李妈,脊背像利刀刮似的拉拉凉,过‘阴’般醢刑似的酣睡,忘却了烦恼而又幽情甜蜜的昨夜,下意识地听到咚咚地敲窗棂声,影绰绰地还听到有人在呼叫。姜板牙觉得鼻子酸痒,一个脆撑响亮的喷嚏,打醒了自个儿,也打醒了瘫喝海睡的李妈。李妈扒哧着眵糊眼,“老夹杆子,发啥羊赶疯啊,把我好梦都吓跑了?” 姜板牙从李妈脖颈下‘抽’出压麻了的胳膊说:“小鼒匹,快爬起来,等着抓‘奸’呐?好像有人敲窗户。” 李妈吱溜爬起披上棉袄,心虚嘴硬地说:“别疑神疑鬼的。做贼心虚呀?有啥呀,不就一层窗户纸儿吗,谁要给捅破喽,我还磕头谢谢他呢?” 随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听到一个哆嗦熟悉的声音,“谢啥呀,李妈?我是胡六,快开‘门’吧,我下巴子都快冻掉啦!冷屋凉炕的,都啥时候了都,还睡啥呀老?” 李妈穿戴好衣服,半真半假骂道:“你这死鬼,一大早挣啥命啊一大早的。昨晚黑折腾一宿,你也不死个好觉,还搅了人家的好梦?多冷的天,风嚎嚎的,我炉子还没生着,老爷还溻被窝子呐!你啥事儿这么‘毛’三火四的,你嘴也没冻上,就隔着窗户说呗!老爷耳朵也不聋,听得见。” 李妈嘴上磨叨吱唔,给手里找活,帮姜板牙披上小羊羔儿皮袄儿,又找到棉布衬‘裤’,往‘腿’上套这功夫,忙中偷贱儿,还稀罕巴嚓地拿细脸皮嘴丫子左蹭蹭右蹭蹭姜板牙的老脸皮,痒痒得姜板牙直硌应,呲牙咧嘴地说:“别麻应人了?看胡六瞅着。” 李妈一脸的笑,“他长透视眼了,那不还有窗户呢吗?”李妈帮姜板牙穿戴齐整,一眼扫‘荡’着用过的褶巴巴粘糊糊的白漂布,一爪子叨在手,在姜板牙面前一扬,又凑到姜板牙鼻子上,“你闻闻,啥味?我拿给胡六作个证见去。” 姜板牙一怔,“拿去,没病找罐子拔呀?我白瞎了两窝猪崽儿!” 胡六在外面冻得不耐烦了,“李妈,你个祖宗啊我的好‘奶’‘奶’,你快点儿行不你,都急死人了你?” 李妈打开‘门’‘插’关,强巴地推开个‘门’缝,嗤嗤地说:“急鼻子急眼的,火上房啦还是你老婆生孩子了,急个六饼啊急?老爷不穿戴好,抖落着喽算你的还是算我的。猴子扒眼儿就想撺儿高,你还急眼了你?” 胡六冻得满脸小米粒儿,侧身挤进屋‘门’里,抹把搭拉到挂满霜碴儿的胡子上的清鼻涕,“我急个啥劲儿呀我?风口‘浪’尖了,是牛家圩子牛四斤急?” 姜板牙推开里屋‘门’,“管家,啥事儿呀?你也不多眯愣会儿,天大早的。” 胡六‘操’个袖说:“老爷,牛四斤跑来了。说的血糊拉的,吓人唬道的。” 姜板牙奇怪地问:“他来干啥,贼骨溜滑的。有啥说道,死猫烂狗的。我与他口青牙白的,素不往来。这烟泡天儿,他不是吃错了‘药’,就是‘迷’昏了魂灵?不见!他整不出来好屁来?” 胡六吭吭吃吃地说:“老爷,你就别架着啦?我瞅他冻成紫茄子的熊样,肯定有啥天大的事儿。要不下刀子天,他扯这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我听他那口气,好像他那圩子几个大户也遭了劫,‘弄’走了些粮食。我说老爷,你还是会会他吧,看咋整这事儿?” 姜板牙捻着胡须,沉‘吟’地嗯了声,‘这香香这回算办了件漂亮的事儿,瞒天过海这回齐活了?不仅尚文‘弄’到了过冬的粮食,自个儿也傻子摘豆角,大小摘得溜干净。驴马烂,粉墨登场,又省得我自圆其说了。暴风雪有来又有去,就看如何应对了。核心在日本人身上,如果众人口出一词,猫须子,码上耗子踪,也无‘奸’可抓无赃可起呀?天衣无缝。来的好!狼没来,狗打前站,正好联手对付日本人啦!’想到这儿,姜板牙说:“快请牛四斤牛村长,我到要听听他咋嚼舌根子,看他粪缸里能捞出啥好屎来?” 胡六趁机又说:“老爷,你赊给佃户粮食,十里八村的,多招风啊?这大荒年景,你这么一撑大肚囊,会引起骨牌效应的,牛四斤八成也冲这个?我就纳了闷了,胡子饿红了眼,砸谁家也不该砸咱家的窑啊?曲老三他更不该呀?他明里是胡子,暗里又有一条线,不是和咱家二少爷摽上了‘腿’吗?这啥玩意儿,兔崽子急了咬上了兔爷了?天不道,人无情;父不德,子无孝。老爷,我悟明白了,大彻大悟,没有家鬼引不来外鬼,曲老三就冲你这汉‘奸’不德,抓住二少爷忠孝不能两全的把柄,从中作梗,两边都是末路人,无话可说。裆无缝,岂出屁?人无诈,岂活路?狼吃人也护犊子,狗咬人也护主人,人是真人不‘露’相,人鬼两重天。汉‘奸’也好,‘奸’夫也好,一丘之貉,都是个‘‘奸’’字,得日人。老爷,周瑜就是太聪明了,让刘备得了个大便宜?” 姜板牙一愣:“我尻,你啥意思胡六?” 胡六猫眉鼠眼,一甩清鼻涕,笑咧咧丢下一句话,“好自为之。”

    “叩见姜老爷!我搅了你的好梦,还望见谅!” 牛四斤火狐狸皮帽子靰鞡鞋,貂皮大衣狼皮‘裤’,獭兔围脖儿羔羊手闷子,赤红脸膛,嘴里喷着酒糟麯子气,先礼后躬,谦卑奴己,一副软鞭子硬缨穗样儿。

    “啊,牛老爷,不知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待慢待慢,太落礼了。请坐!李妈,沏茶。啊,胡管家,让灶上预备嚼裹。牛老爷可是稀罕客,前后圩子住着,打照面没端过咱家饭碗儿,说来没脸,惭愧呀!” 姜板牙吩咐着,又热情地接过牛四斤脱下的貂皮大衣,拿嘴吹了吹黄黑‘毛’针,“哎呀,好货‘色’,油光铮亮,老秋初冬的皮子,好玩意儿。”

    牛四斤口若悬河,吹吹嘘嘘,“啊那是,殷氏皮货铺子的货。你那拐弯亲家千里嗅可是皮货行的一把好手,我一嗯哪,他就从柜底下拽出这件,打眼!我都没还价,千里嗅啥人哪?打灯笼找一找,没有二人呀?守信诚实,买卖人中属这个。” 牛四斤说着,举起大拇哥,又说:“我这一身皮货,全是千里嗅一家的货。人家会伺‘弄’,一开‘春’往铺子一送,哪旮子不淤作,坏了啥地,人家清洗完了,全给你整淤作了,还一分钱不‘花’。你说这件不要了,添两钱儿,又‘弄’件新的。你说,多‘精’?咱庄户人,要有人家一半,也不至于遭这么大孽呀?我听胡管家说,你家也遭胡子啦?咱俩犯一个‘毛’病,太实诚。嗨,我家去那伙胡子,可要嘎拉哈了,明打明抢,忒猖狂了。年不说咋过,总是‘抽’筋扒皮,这过日子也紧巴巴呀?我铆足劲儿收那点儿地租,这下可好,全孝敬胡子啦!我昨晚黑胡子走后,一宿没睡。天还没麻达脸儿,我‘弄’了半斤大流老山炮,叫劳金套上爬犁,蹚着大雪窝子,就奔你这旮儿来了。咋的咱得想个辙呀?胡子成子不是物了,这个哑巴亏,吃的谳哪,我咽不下去?咱们联手找日本人去,清剿这帮胡子。‘奶’‘奶’的,我就不信日本人会袖手旁观不管?那样,‘奶’‘奶’的,我们还干这鬼差使干啥?家里外头的,磕头碰脑,挨骂受辱,费力不讨好?日本人也不地道,白眉赤眼的,净给仰鼻子气,拿豆包不当干粮?我寻思着啊,咱一‘门’心思靠上日本人,不图稀‘弄’多少金银财宝,总有背靠大树好纳凉的意思吧!残羹剩赀(zi)啥的,可啥熊‘毛’没‘弄’着,还‘弄’一胯裆‘阴’虱子,‘乱’蓬蓬地痒痒人?”

    牛四斤从怀里‘摸’出个铜锅‘玉’嘴的烟袋锅,就着绣有金丝银线的烟荷包,戳了一锅蛤蟆头旱烟末,李妈拿松木明子在炉‘门’眼儿蘸上火,给牛四斤点儿着了烟,一股辣辣的烟团弥散了满屋,姜板牙呛得剋剋地咳嗽,拍着肋条空空的响,李妈谀(yu)辞的颠颠喝喝两只大脚,上前侧身拿两个小‘肉’槌儿轻轻捶打后背。姜板牙咳嗽着问:“你这啥烟哪,猴辣的。” 牛四斤用大拇指往烟袋锅里摁了摁奓开的烟炭末,又吧嗒两口,“这是最好蛤蟆头旱烟儿。这一旱一涝,还不好淘活呢。” 姜板牙说:“威哟,还金贵上了?李妈,等牛老爷走前儿,给咱的蛤蟆头旱烟儿拿拃。陈烟儿,辣的邪唬!都是大老婆‘抽’剩的,搁着也搁着,你不嫌乎,拿去‘抽’。” 牛四斤忙作揖,“那敢情了,我就好这一口,越辣越好。骆驼啥外国好烟,我都懒得‘抽’,还是咱这旮儿土生土长的旱烟好,没邪拉味。哎姜老爷,别扯这没弦子的事儿,言归正传,咱这事儿咋整,给个痛快话?不行,赶早不赶晚,我得抓紧找太君去。******,鱼皮三我饶不了他?脚跐两只船的玩意儿,不得好死?”

    这时,胡六又领进个雪人似的人,叩头抱拳说:

    “姜大哥呀,你拿拿舵吧!这日子还有过了?一溜十三遭,胡子成‘精’啦!小日本嘎巴,胡子打劫,高粱‘花’子豁命,粮,一宿‘弄’个**蛋‘精’光。大哥,你可救救老弟呀,全家老少几十口人都扎脖儿啦!该死的胡子,天杀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哎呀大灶坑,兄弟呀你是咋啦你,这熊样,鼻涕拉瞎的。你家也遭劫啦?”姜板牙和大灶坑是老‘交’情了,一见面总是说说笑笑,屁嘎溜星,没有正经嗑。大灶坑,是赵家圩子的村长,也是个有上百垧地的土财主。他家的锅灶坑口比一般人家的锅灶坑口大出很多,一捆茅草不用打梱就能正梱塞进灶里去。主要是他这人‘性’格粗糙‘毛’躁,急‘性’子。啥事儿粗枝大叶,办起事儿来比崩苞米‘花’还干脆,从来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姜板牙叫李妈帮着大灶坑脱下挂满霜雪的羊皮大氅,摘下猱头皮帽子,让在椅子上坐下。

    “大灶坑,倾家‘荡’产啦?劫去多少粮食财物?” 牛四斤迫不急待地追问。

    “劫,太俗!自个儿跳墙,自个儿开仓,拽了十拉个爬犁粮食就走,一屁股就没影啦!这大雪天,狗咬也没当回事儿,等看院子的两个炮手发现,啥屁都凉了?”

    “我听吗,这藤这蔓的,你是家神闹家鬼,里外勾连?” 牛四斤自作聪明,给了大炕坑一句。

    “啥呀?这有小鱼叉飞镖,留下个字条了。胡子干事儿就是这么光明磊落,坐不更名,站不改姓,不白吃昧心食。那能咋的,人家在暗处,咱在明处,你是能打还是能杀呀?我是憋气,找大哥唠扯唠扯,看往后的事儿啦?”大灶坑忙从怀里掏出一张褶褶巴巴的黄莹纸,胡六接过一看,也从兜里掏出一张,一核对,同出一辙,“我这也有一张,一模一样。” 牛四斤也递上一张,胡六念着内容,“大财主,绺子缺粮,借些维炊。我劝你改恶从善,不要为虎作伥。鱼皮三。威哟,这鱼皮三胃口好大呀?多少号人,吃了这些粮食?我家整整十五挂马车的粮食,多少石哪?各位老爷,拿你们开刀,你们都是村长哇!哎哟,剜‘肉’医疮,又闹了实惠,又得了好名声。这个馊主意,亏得鱼皮三损犊子想得出来?”

    “哎,姜老爷,我影绰地听说,鱼皮三入伙抗日独立旅了。你家二小子不是旅长吗,他鱼皮三也敢劫你的粮食,这不偷吃豹子胆啦?我总觉得这里头,‘裤’裆放屁跑不出‘裤’子外去,你不会里勾外连,恶鬼装菩萨,拽上我们陪榜吧?” 牛四斤不怀好意,投石问路,终于掀开窗户说了亮话。姜板牙早猜出牛四斤来的真正目的,这才憋出真屁来,“牛老爷你这咋说话呢?这是通匪的大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老爷早和二少爷一刀两断,没有了父子情义?你一肚子黄豆粒子,撑的吧,胡言‘乱’语?我家老爷可是忠心耿耿为皇军办差,没有半点儿闪失?冬天的大粪盆子,能扣到我家老爷脑袋上去吗?” 胡六先不买账,虚虚掩掩数落了牛四斤。李妈实打实的也帮腔说:“牛老爷,这玩笑话可说不得,跑到日本人耳朵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家老爷虽然慈眉善目的,可眼里不‘揉’沙子。二少爷是皇军的死对头,我家老爷再糊涂也糊涂不到那份去呀?不是我一个下人说你,这说出的话得对灯,不能不过心,捡起来就说?”

    “你看看你,狗吃屎的习‘性’,你这不往火坑里推大哥呢吗?人家遭劫的粮食比咱的多,你就别再添熬作啦?儿子大了不由爹,人各有志。爷俩志向不同,闹翻的有都是,也不大哥一家,有啥猜疑的。你那嘴,真该篙清水好好洗一洗了?这大雪雹天的,你是找老道会气来了?要是那样,你赶紧走,去皇军那旮儿总一笔,指不定太君赏你仨瓜俩枣的。都啥时候了,还有心窝里斗?看大哥拿拿主见,这胡子一天不除,咱这些大户就是他们菜板子上的‘肉’,想啥时拉一块儿就拉一块儿?这日本人是指不上了,摊捐派工找上咱了,可出事儿了,他们在哪?这事儿要传出去,恨咱的人不知多解恨呢?胡子前脚走,高粱‘花’子就像梃猪了上来了,拿着破口袋,一顿疯抢。人多势众,拦也拦不住,朝天放几枪,顶个屁用啊?该咋抢还咋抢,就像自个儿家似的。” 大炕坑损儿子似的损落牛四斤几句,同时也道出了心里话。姜板牙镇静自若,对牛四斤说的话,搁心里过了过,亏得自个儿老谋深算,要不还真抖落不清?有这俩个冤死鬼垫背,不说自明,“管家和李妈,去灶上看看,两顿饭也该吃了,都啥时候了?我不饿,两个客折腾一大清早了,也该吃啦?” 胡六拽下李妈“走吧啊,还跟呛咕啥呀?老爷有话要说。” 姜板牙瞅胡六和李妈出去,又停了会儿,起身推开‘门’,“咣当”一声,创胡六一个满脸‘花’。胡六捂着脸,吱吱唔唔地说:“啊啊,老爷我忘了一件事儿,啥时开饭呀?” 姜板牙说:“我想的也是这件事儿,正好你没走,再多‘弄’两个硬嚼裹,我要陪两位老爷喝两盅,去吧!” 姜板牙瞅着胡六走远了,掩上了‘门’,回身瞅瞅牛四斤和大灶坑笑笑,坐在椅子上够够手,大灶坑和牛四斤,牙狗嗅母狗‘尿’液大探身,抻长老王八脖子,静候姜板牙说出高招。姜板牙最恨牛四斤手太黑,人太‘肥’,死心塌地为日本人效命。又恨他吃‘鸡’不吐骨头,谁家有点儿灾有点儿难,求到他眼皮低下,那是比登天还难?今儿个,你自个儿送上‘门’讨主意,我让你不仅吐骨头,还得拉血,救一救缺吃少穿的乡邻,“我说呀,这亏白吃。大炕坑说得对,胡子历来如此,吃大户,绑‘肉’票,胡作非为。怨谁?人家都是穷出身,还能抢穿不上‘裤’子揭不开锅的呀?大户大户,胡子台柱,不吃你吃谁?找日本人去,狼嘴送‘肉’,有你好?抖落老底,劫去多少多少粮食?谁家实报了地亩?就这一条,再给你削上一‘棒’子,你吃不了,兜着走吧?胡子不也是人嘛,吃就吃了,也没进狗肚子?关键是咱要统一口径,皇军要查下来,千万不能多说,浮皮燎草,应付应付就得啦!你多说,日本人能帮你追回来呀?既使追回来了,还能还给你,你别作大天儿白日梦啦?这是一。二呢,黄雀和螳螂的典故,想必你俩都清楚。这年头,都快吃人了,狗急还跳墙呢,谁不惦稀咱那点儿余下的粮呢?大炕坑就是前车之鉴。粮装进人肚子里,比存在仓里强?粪也能生利,又‘弄’个好德行,又安全保险,看谁还惦稀?”

    “对,对呀!我这榆木疙瘩,咋没大哥脑子那么开窍呢?可惜了了,我是没余粮可串换了,白送给高粱‘花’子了,情不领道不谢的,像拿冤家似的。” 大灶坑惋惜地直拍大‘腿’。

    “我说呢,你姜老爷平常抠馊的,一块豆腐切八瓣,崩出个屁豆,拿水刷巴刷巴,锛儿,放嘴里,都不舍得嚼巴,慢慢咂馊半天,还甜拉巴馊的舍不得往下咽,就这,你能?啊哈哈,你姜老爷不慌不忙的,劫了十五挂大马车,不闪腰不岔气的。要不你亲口说出来,我还不信呢,原来你串换粮是真的。鬼,老鬼呀!来秋庄稼一上场,黄澄澄的粮食啊,还都是新粮,一囤子粮变两囤,这不变戏法吗?‘奸’,太‘奸’头了!真是人老‘奸’,马老滑,蛤蟆老了都长牙?我实说了吧,我还有两囤老陈粮放在孩子姥姥家,省我提心吊胆的,我也鼓倒出去,省得‘鸡’刨狗盗的,还得晾晒?” 牛四斤像熟透的绿豆荚开了炸,省悟地上了姜板牙谋算的贼船。

    “牛老爷鼻子不短啊,我是串换了些粮,那是在被劫之前,现在如同赵老爷一样,‘精’光蛋!但我还不至于无米下炊的地步,牛老爷开恩了,赵老爷你串换粮有‘门’了?咋个串换法,都是财东,赵老爷也别太抠唆,牛老爷也别狮子大张口,一石十升,意思意思?” 姜板牙借神送佛,自个儿当和事佬。

    “好!我串换五十石,再大方点,上打利,先扣五石,作为利钱,咋样牛老爷?这回你可赚大发了?” 大灶坑乐不可支地说。

    “啊,你赵老爷真到了这种田地了?我不信,你别耍猴了?” 牛四斤拿眼珠子瞪着姜板牙,心说:老苶(lie)葱,断不了辣气?

    “牛老爷,老弟真是家无隔夜粮了呀?你不信,到家一看便知。” 大灶坑直巴拉嗵地信誓旦旦。

    “我倒成了说书说的秦国的嫪毐(lao ai)了,被王八驱使当个假太监,还得奉诚伺候婊子王后,我算个啥人哪?姜老爷,你是放屉布淋青酱,早滤滤好了?” 牛四斤含沙‘射’影,觉得上当。

    “好受你咋不说呢?那我就是吕不韦了,揣咕婊子怀了鬼胎,还得有个心甘情愿当王八的心,容得下另个王八当好甲鱼,最后死在儿子手里。吕不韦图稀个啥呢?大秦国的江山社稷,争个屈辱后的尊严?秦王异人图稀的啥呢?赵姬的美貌俏丽,享受人间快乐。赵姬情愿当个婊子图稀的是啥呢?王后的荣华富贵,母仪天下的虚荣奢华。嫪毐就是个奴才的命,最后图稀的是鬼死刀下也风流,妄想挣回一个爷们的自尊。牛老爷,你图稀的啥?我听说书的说,秦国李斯有厕中鼠、仓中鼠之论,你是个啥鼠呢?” 姜板牙放言埋汰牛四斤。

    “厕中鼠埋汰,仓中鼠‘肥’,牛老爷,替日本人办事卖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日本鼠,又埋汰又‘肥’!” 大灶坑夯地,铆足劲往死里砸。

    “骂我!骂我!这粮我喂狗也不串换给你大灶坑啦!拿着人家的还谝嗤人家,这不哈着玩呢吗?我就没见着你这号人我?王八、甲鱼,也跑不了乌龟,哪个不下蛋?” 牛四斤威胁地嚷嚷。

    “哼哼,不串换拉倒!没你这棵歪脖儿树,我还不上吊了呢?你守着你那点儿粮哭吧!日本人一犯驴,你不‘鸡’飞蛋打?尻,你就浑身二两‘肉’抖瑟吧?” 大炕坑不忿地回敬牛四斤。

    “大炕坑,你咋话比屎还臭?这也是‘尿’赶‘尿’,说笑了,说笑了。牛老爷,你打灯笼上哪找这好主儿去呀,还上打利?这上打利的五石,你还可以串换出去呀,最低又有五斗利的进项啊?这不驴打滚嘛!我要有粮我乐不得地串换给他,不用发愁收不回来本利,比串换给佃户划算,还保险?有房有地,拿啥不能顶缸啊?再说了,大灶坑要不是真没粮了,他能扯你?别犯浑了,都是自家人。都怨我,出这馊主意。串换不串换,一会儿立个字据,我做个中人。” 姜板牙拿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皇上的新衣样子和起泥,又抹了一泥板子。

    “各位老爷请,饭菜做得了。” 随后,胡六又凑到姜板牙面前,压低嗓‘门’说:“圩子里风传,日本商人要高价大量收购粮食,谁有余粮不卖,就是通匪!” 姜板牙笑笑,“两位村长,看来又有好戏了。乌生七八子,乌鸦麻雀大比拼,又一个大圈套。” 牛四斤拽拽姜板牙袖子,神秘地凑近姜板牙耳朵,“老哥呀,我来时,一‘嗖’而过,看见个人。嗯,好像是金‘鸡’脖儿,爬犁上还坐个日本娘们,是美枝子澡堂子的‘花’子。看那样儿,是打高勾丽屯出来,我猫着他是去了镇上。” 姜板牙问:“他没看见你?” 牛四斤晃晃头:“嗯,不知道?”

    村舍内外,街头巷尾传说,日本商人高价收购粮食的风声,不胫而走,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财主们慌了手脚,也醒过了腔似的,纷纷效仿姜板牙,拿出余粮,串换给缺粮的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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