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雨寒带伊东辰参观罗伟庄园。
这个座落在悬崖边,前后有五万三千平方米花园草地的豪宅,共有八十多个房间,四层楼,一百二十多年的历史。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刚刚走完一楼和二楼。
“三楼和顶层的阁楼是佣人们的住处,有兴趣看吗?”雨寒问。
“你若是不累,看看也无妨,毕竟到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伊东辰道。
“好。”雨寒牵着他的手,悠悠逛逛攀上三楼。
其实伊东辰对豪华宅邸屡见不鲜,并没什么非看不可。他想继续下去,无非是因为很享受跟雨寒手拉手,时不时听她讲解一下有关房子的历史,如此轻松愉悦的二人世界。
回想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从无一起散步,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或牵手逛过街......不是他工作太忙就是她太神秘——一下班第一个走人的是她,周末手机时常打不通的也是她。在他们的关系还未确定时,伊东辰一直保持了一段很绅士的距离,因她倒底还是得真心喜欢上他。
等关系确定之后,她同意搬进他的公寓,伊东辰这才发现原来雨寒并不是在玩神秘,她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兼酒鬼。比起任何散步,看电影,逛商场,她更喜欢一人偎在家里,开一瓶红酒或香槟,边喝边看书看电视,就这样渡过一整个晚上。
在曼哈顿,伊东辰不认识第二个像丘雨寒的女子。
孤僻,有性格,不重视外表,事业心却又不强的女孩一般不会选择这个物价房价天一般高的曼哈顿。最廉价简陋的一居室公寓在曼哈顿也要一千五美金,对一个月薪不过两千五的小职员,如不是向往不夜城的浮华淫逸,灯红酒绿,干嘛要挣扎着活在这个连洗衣机都不能装的地方。美国尚有大把以享受为主的城市,例如洛杉矶。
所以,他无可救药地被她吸引,莫名其妙地爱上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古怪与冷漠。因为丘雨寒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东辰?你有无在听我说?”
“呃……嗯。”伊东辰回过神,俊逸一笑,答:“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说十九世纪初,这里住了百多名员工,当时美国有一大批暴发户因金矿与石油发财,罗伟一世瞧不起他们,誓要兴建一栋最豪华的府邸……唉,算了,若是没兴趣,我也懒得讲了。”
“谁说我没兴趣?我只是觉得纽约的雨寒和在这里的雨寒有些不同,一时恍惚了而已。”
“噢?有何不同?”
“在这里的你比较……有真实感。”
“你的意思是我在纽约就不似真人了?”
“不……当然不是……在纽约你总是给我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好像你的灵魂并不很乐意在那里。”
雨寒含笑看着他,最后说:“你看得见我的灵魂吗?伊总监?”
“嗯……我承认首先注意到的是躯壳,可外表无法让一个人长久眷恋,你的灵魂使我心折。”
“是吗?”她轻轻依偎在他怀里,“真是世间最最肉麻的情话。
“你不喜欢听?”他抬起她的下巴。
“不是不喜欢……但最好不要经常说。”
她的笑容使他目眩,在这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低头吻住她。
本来是个温柔而绅士的吻,可伊东辰该更有自知之明才对……明知禁不起挑拨,明知自制力在她面前是零,明知她的气息总可激起欲/火,他不该挑这个头。
随着他逐渐加深的吸取和索求,雨寒喘息着抗议:“喂,嗯......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这里也装了闭路电视?”
“不……”她被他逗笑了,“可毕竟还是大庭广众。”
“你不喜欢大庭广众?” 他半开玩笑道,“那房间这么多,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我看这扇门就挺适合的。”他一手搂着雨寒,一手推开走廊尽头的白色大门。
房内一片黑暗,伊东辰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疑惑地问:“怎么窗帘都拉得严严的,也没有电灯?”
“意思就是告诉你闲人免进。”她打趣道。
“我是闲人吗?我怎么成闲人了?”
“呜……你不是你不是,不要添我脖子,我怕痒!”
一定是因为雨寒比平时更活泼一些,伊东辰竟也一反常态,大胆地欺负起她来。又一阵天翻地覆的深情热吻后,他才满意地松开她。
“原来之前对我的迁就都是装出来的,我要从新考虑应否嫁给你。”她大口吸着气说。
“太迟了,这颗红钻可没得退货。”
雨寒眯起眼睛,“……你吻也吻了,豆腐也吃了,我们还站在这漆黑的房间里干嘛?不如去花园走走吧。”
“是,未婚妻大人。”
门紧紧关上之后,过了几十秒,黑暗深处缓缓传出一声悠长的吐气之声。
再下一秒便是拳头一次次捶击在钢铁上的声音。
狄伦根本顾不得是否会击碎骨节。对他而言,没什么痛得过亲眼目睹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女人——一直无法忘记,最心爱的女人……跟另一个男人拥抱,接吻……
此刻他有毁掉一切的冲动,特别是这栋豪宅,和里面所有的人。
——
当雨寒和伊东辰应管家呼唤,从庭园来到饭厅时,雨寒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桌旁的狄伦。大脑突然短路,下意识抓住了伊东辰的胳膊。
“雨寒,你看谁来了?” 凯瑟琳笑说,“狄伦今早打电话给我说他在东岸,我就顺便叫他也回来看看。”
室内一片鸦雀无声。
伊东辰心明手快,拉着雨寒在餐桌坐下。
“狄伦,这位是伊东辰先生,你妹妹的未婚夫。”凯瑟琳介绍。
狄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知道,我们昨天在罗德岛撞到了。”
“这么巧?那太好了,大家都已认识……”
“是啊,真巧。”
“狄伦,昨日没来得及答谢你请我们吃饭,何时来纽约,我们一定好好尽地主之谊。”伊东辰温和的说。
那一声‘我们’听起来异常刺耳,狄伦只感到全身肌肉紧绷,可表面维持着应有的平静回答:“谢谢你,伊先生。”
“就快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一家人?”狄伦细细品着他的话语举起酒杯,“好个一家人,我敬你们,cheers。”
在座的其他人也举起酒杯,除了雨寒,她看到狄伦的右手,愕然道:“你的手怎么了?”
凯瑟琳和伊东辰这时也注意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块块青紫,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普通擦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叫个医生过来看看比较好,万一伤筋动骨……”凯瑟琳一脸忧虑。
“不会,还能使用。”
“不是跟人打架吧?”
“怎么可能,又不是小孩子。”狄伦干笑几声,结束了这个话题。
前菜上桌之后,雨寒看他握刀砌鹅肝的手势着实古怪,一时没忍住,问:“你真没事?”
“你关心我?”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反问。
雨寒对上他湛蓝的目眸,深感困窘,迅速转移视线。
“当然,家人怎会不互相关心。”她小声说。
“……家人。”狄伦神思恍惚地重复着雨寒的话。
雨寒紧握刀叉,低头凝视盘子闭实嘴巴。
餐桌气氛骤然变古怪,凯瑟琳连忙说:“可不是,雨寒就你这么一个哥哥,你父亲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凡事小心点,别让我们太担心。”
客套但体面的一句话,怎知狄伦听后冷冷哼道,“唯一的一个儿子?他承认?”
凯瑟琳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某种异样的情绪,可姜还是老的辣,随即呵呵一笑说句:“silly,不承认你还能承认谁?”成功制止这个话题继续发展下去。
伊东辰也是聪明人,马上低声同雨寒讲,“鹅肝真香滑。”假装没注意到刚刚的尴尬。
狄伦没再说什么,把注意力转向红酒,似白开水般大口喝着。雨寒又偷偷看了他一眼,才心不在焉地“嗯嗯”应了几声。
整餐饭都是凯瑟琳和伊东辰在闲聊家常,狄伦和雨寒则自顾自的牛饮。一瓶又一瓶法国波尔多葡萄酒被佣人端上来,又空着被撤走,到最后,狄伦索性喝起威士忌,醉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凯瑟琳一直很小心控制场面,可当一瓶威士忌转眼间不见一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狄伦,慢点,小心喝醉。”
狄伦忽然一抬头,说:“谢谢你的关心,但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凯瑟琳沉默。
“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
雨寒和伊东辰这时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们。
“罗伟太太,”狄伦语气平静的说,“你心里想什么,打什么主意,我都明白。不过你放心,事到如今我不会做出什么不适当的举动,我们早已都是成年人,所以喝酒这件事,就让我自己来衡量吧。”
凯瑟琳听后面无表情,过了一段时间才回:“你认为我打得是什么主意?”
“你真想让我当众说出来?”
伊东辰看谈话有变恶劣的趋势,赶紧圆场,说,“那是多少年的纯麦芽苏格兰威士忌?我可以品尝一下吗?”
狄伦眼皮也不抬地斟了一杯给他,然后答:“四十年的balvenie。”
“可算是珍藏了。”他接过后赞叹。
“这房子空洞冷清,可就不乏上等好酒……和见不得光的秘密,将来你不幸成为一家人,必然看清。”狄伦说。
“够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雨寒终于开口,“妈妈,谢谢你招待我们,等罗伟先生和妹妹回来替我向他们问好。婚礼策划有了一定我会再联络你们。东辰明天一早还要开会,我们就先走了。”
“小心开车。”凯瑟琳并无留客。
伊东辰绅士地起身替雨寒拉开凳子,礼貌道过谢后,随未婚妻离开饭厅。
临走前他看了狄伦一眼。
虽不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不难想像,一个名门望族子弟,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家里竟成了亚洲人的客人……对于天生有优越感的白人来说,这是何等侮辱。狄伦会有此反应很正常。
可是,伊东辰有种感觉,狄伦根本不在乎财产……他的愤怒和冷嘲热讽完全是在针对另外一件事,而那件事自然和雨寒脱不了关系。
他们二人有特殊感情的事实很明显,只是伊东辰远远也不会想到狄伦和雨寒在青涩年华里经历过的种种,和那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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