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雨寒并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少年轻狂,不会深思熟虑又意气用事,有人激她,她做了,似乎就这么简单。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酒精 。
百年干邑路易十三在她口中毫无所谓的醇香。记得小时候生病妈妈喂她喝中药,浓浓液体一入口即刺激所有味蕾,非得捏着鼻子才能咽下,而干邑比中药更难喝,除了苦还有辣……还有火烧般的灼热。
可她豁出去了,闭上眼睛心一横大口大口往下灌,四十度烈酒穿肠而过,口腔麻木了,食道和胃也麻木了,然后在换第三口气时,一个力量一把将酒瓶从她手中夺走,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水晶酒瓶里,琥珀色液体已消失四分一,喉咙跟胸口如被烫伤了般疼痛,雨寒只感到呼吸困难,泪水一拥而上。
“你疯了?”狄伦愤怒地低吼,“还是你智商过低?没喝过还敢逞强?”
又一阵剧咳后,雨寒才勉强顺过气说:“我喝了……所以你要……遵守诺言。”
“你可知道喝的是什么?”
“……干邑白兰地。”
“干邑属于烈酒,不是喝着玩的水果香槟。”
“很显然。”她语气略带讽刺。
“一口气喝掉四分一,这瓶路易十三是限量版价值三万元你懂吗?”
雨寒诧异,三万?但全身开始发热,天花板在旋转,狄伦说什么实在不是重心所在,她需要坐下……不然就快站不稳。
狄伦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暗骂:“三万元是某些人一年的工资,你真不可理喻,当白开水一样……”
雨寒觉得说话声音很烦很烦,急迫地想要离开,晃晃悠悠走了几步,感到头重脚轻,幸好狄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已至没有人仰马翻。
“我……我要坐,我要坐下。”她喃喃说道。
狄伦一手握着路易十三一手拽着雨寒,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没办法还是将她搀到大厅一根柱子旁坐了下来。
他脱掉西装外套,直对瓶嘴也咕咚咕咚咽下好几大口。
雨寒背靠柱子重新寻回重心,情绪平抚许多,看见狄伦喝酒便笑着问:“你这下子又喝掉多少人的月薪?”
本在生闷气的他看到她的笑容即愣住了。
她是个很少笑的女孩,即使是跟朋友在一起也总是淡淡的,疏离的,仿佛七情六欲对她来说就少了那么几分……他知道,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她,所以冷不防看到一抹专门为他展露的笑颜,竟感到怦然心动。
狄伦脑中突然浮现个奇怪的想法——他想拥有这个笑容,想要霸占,想这个笑容永远只为他出现。
这毫无来由的念头吓到了他。
过了半响,他低声说:“你从此欠亚历山大.罗伟一瓶三万元的路易十三。”
雨寒一听又笑了,“我每月零用钱不够一千呢。”
“那你就做好长期还债的准备吧。”
“反正已债务累累,多三万又何妨。”
“你还欠他什么债?”他没好气地问。
“养育之恩……”
狄伦黯然沉默了。
“最昂贵的那种。”雨寒又加,“无法用金钱衡量,永世也还不清……的那种。”
“所以容忍他儿子也是还债的一部分?”
雨寒抬头直视他,语气很轻很轻,“寄人篱下,受人施舍,察言观色......这些你从未体验过吧。”
或许是夜空中玉盘似的满月,或许是酒精蛊惑人心,在这一霎那,她神态妩媚而忧伤,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酝酿着千言万语,倨傲如狄伦竟也不敢直视,对着水晶瓶一口又一口地喝。
“喂,再给我一点吧。”她带着醉意要求。
他把酒瓶递给她,转移话题:“刚刚为何如此拼命?你以前应该从未碰过。”
“是你叫我喝的啊!”
“我叫你?那我叫你从那里跳下去你也跳?”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旋转楼梯。
“不跳。”
“所以这理由不成立。说,倒底什么目的。”
“目的?”她打了个嗝,“嗯……目的就是……虽然我不期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但我真心希望你不要恨我,所以想尽量满足要求。”
狄伦想了一下:“很多事说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这个道理你懂吗?”
“……对于你母亲,我由衷地感到抱歉。真的很对不起,狄伦。”
“如果一声对不起就可抵消所有罪状,那世上不必有论法道德了。”
“那你想怎样呢?事实就是......我母亲已同你父亲结婚,他们即将有他们的孩子,而你母亲也已辞世,你是否打算就此放纵自己,做个无恶不为的堕落青年,到头来惩罚的又是谁?我可清楚告诉你,不会是罗伟先生,你看不出他溺爱现任太太的眼神吗?他生命里已容不下其他。”
“可我就是不甘心!”他忽然暴怒,一拳打在柱子上,“为什么你母亲发现他有妻子还要同他发展?凭什么他可出尔反尔?他承诺我母亲在先,诺言应是一生一世的,不然为何要在上帝面前发誓许诺?好了,如今被遗弃的人死了,负心汉竟得到幸福......你说这世界还能更他妈的荒唐吗?”
“如果要愤世嫉俗,我也有充份的理由,”她淡淡的说,“世间之事本就荒唐无比。你该不会没看出来,我在罗伟家一点地位也无,你真以为我是圣母马利亚,一点私欲也无?我宁可回到属于我的国家,跟母亲相依为命......至少那时我还有母亲。”
她的眼睛带着微醺,可依然如黑曜石般乌黑锃亮,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隐蔽的秘密,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没有作声。
两人靠着柱子静静坐在洒着月光的大厅中。
过了不知多久,空旷的大厅依然鸦雀无声,狄伦以为雨寒睡着了,侧头一看,看到小巧精致的脸庞正仰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星空,眼神空洞孤寂,犹如灵魂已悄悄离体的躯壳。
她总是将孤独与无助收藏得好好的,此刻却有一滴豆大的泪珠从无焦点的眼睛涌出。
他知道自己醉了,因控制身体的不再是大脑而是单纯的*,下一秒他已捧起那张陶瓷般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一切就记忆所及——她的唇细嫩又柔软,由于来不及反应而微微轻启,呼出带有干邑香的热气。体内神经一下子活跃起来,基于一种本能,他想要更多,渴望更深入的接触......吸取慢慢变成霸道的侵略,然而跟记忆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反抗,这让他欣喜若狂,更无禁忌地探索下去。
酒精已全部上头,时间的流逝都慢了半拍,一切都朦朦胧胧毫无真实感,月光下狄伦魔魅犹如地狱天使,正一点点引她步入无限黑暗中。雨寒理智上知道发生什么事,可思想和身体好似分了家,只能眼睁睁看事情发生,有种有气无力,也无能为力的感觉。
然后,过了很久,动作停止了,他缓缓睁开眼睛,雨寒目光迷蒙地望着他,苍白的面孔不见了红晕,不见惊慌失色,只剩一抹淡淡的哀伤。
狄伦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已从她后脑勺滑落至胸脯,蕾丝裙带有一边从肩膀脱落,露出一寸春光。
即使有酒精影响他也倒底只有十六岁,知道越过了界,不免有些窘迫,连忙帮她整理衣服。
“......为什么?”雨寒终于迷迷糊糊地问道,“万圣节舞会你也做了同样的事,不是说如果我把酒喝了你就不再恨我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狄伦自己也想知道答案。一时冲动?酒后乱性?有什么原因让他一次又一次亲吻这个他最痛恨的女孩......他也不甚理解。
刚想随口安抚几句,雨寒突然扑通一下倒入他怀里,毫无预兆地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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