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喂!”
眼前发黑,似有亿万个小黑点在跳跃,雨寒懒得在梦里跟他逞强,乖乖让他扶。
狄伦碰到她的胳膊时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有病发烧难道是越烧越凉吗?”她喃喃自语道。
“蠢才……”他说着把她扶进屋,安置在床上。
雨寒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依旧觉得冷。他看出端倪,想为她再盖一层被,可房间另一端的床上空空如也。
“你的室友呢?”
“……拜你所赐,我可独享房间。”
他沉默片刻,“看你这个样子,可有通知校医?”
“嗯。”
“吃过退烧药吗?”
“嗯。”
“见鬼!吃了还能这么热,别敷衍我。”
雨寒在昏昏沉沉中噗一声笑出来,梦里的狄伦怎成了个啰哩啰嗦的老妈子?
她觉得有趣,含笑问他:“这么认真?你该不是真担心吧......”
狄伦则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二话不说离开了房间。雨寒心想,切,虚幻的他也开不起玩笑。
刚要陷入另一个境界,他的声音又出现在耳旁,“起来!吃药。”然后一股力量把她一把拽起。
药和水被强行灌下时才发现身体多么渴望冰冰凉凉的水。无论真假,在那一刹那,真心感激他。
一口气喝下两杯,狄伦又为她倒第三杯,放在床头。
炽烧喉咙以及鼻孔的烈火顿时退下一半,雨寒重新躺下,眼光迷离地盯着天花板,半晌,喃喃地问:“狄伦赖斯特,为何你会出现在我梦里?”
狄伦一愣,看向她。
雨寒也侧头看他,可黑眸中没有焦点。
“为何你会出现在我梦里?”梦呓似地重复,不知问的是他还是自己。
“……”
“你那么痛恨我,处处于我作对,说话尖酸刻薄,时时把我耍得团团转……为何会出现?”
“……”
神智不清,无顾虑,才问得出这样的问题。
久久得不到答案,她闭上眼睛。
狄伦看着床上苍白虚弱的女孩,单薄似只剩骨头,心被一种陌生的感觉占领,微微悸动。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关门离去。
——
雨寒昏睡了十多个小时,可并不扎实,舍监进来过几次检查,梦境夹杂凌乱,清醒时,似刚跑完马拉松,腰酸背痛。
她顶着浑浊浊的头,去浴室梳洗,再回到房间时,注意到桌上陌生的笔记本。
呆了很久才过去将它捡起来,半信半疑地望着书面上整齐漂亮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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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吃力地分割着现实与虚构,不敢相信事情的真实性。
他真来过?
房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是舍监总管荘逊女士;一位从甚少在学生面前展露笑容的中年太太。
“刚刚露西说在走廊见到你,来看看你如何。”
“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烧都退了?”
雨寒点点头。
“那就好。明天能上课吗?”
“可以。”
例行公事般慰问完后她刚要转身离开,雨寒忍不住问:“昨天……是否有人登记探访102房?”
荘逊面无表情只微微抬起眼皮道,“是。十年级的赖斯特在下午四点左右che,五点check out,替你从办公室拿了退烧药,怎么,你没见到他吗?”
“呃……见到了,谢谢。”
她走后,雨寒在书桌前坐下,盯着黑色的笔记本沉思。
四点到五点,整整一个小时他都在她房间……为什么?
着手翻开第一页,一排排整洁圆滑的字体呈现眼前。
他的字竟写得这么漂亮,且内容详细具体。同桌了将近三个月,从不知他有记笔记的习惯……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摸不着头绪,最后索性把它推至一边,眼不见为净。
因有另一件事更需要她的注意。
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果然又收到一封新邮件。
短短一行字已足以叫她冒出冷汗。
——“坏女孩,昨日怎么没去上课?考不到一百分可是要打屁股的。”
某人在用全副精神与她作对,隐在暗处偷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雨寒觉得赤/裸无助,被人看光光,再无*可言。
啊,究竟是谁!?
她回覆:“要求我都已一一做到,你倒底目的何在?”
发送完后狠狠地关掉电脑,伏在桌子上,留下眼泪。
这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到何时?
照片若是曝光,校方一定会展开调查,如果警方媒体互联网齐来搅和,趋时不止圣乔治,整个东岸都会知道这件事……
隧道末端看不见光线,绝望在心中萌生。
母亲早已不需要她,继父更向来视她可有可无,她只得隆介一个朋友,却有无数讨厌她的人,为何要如此苟且偷生地活着?
那一刻,雨寒感到很累很累,认真考虑到终结。
年少的时候,还未体验过现实中真正的残酷,鸡毛蒜皮的事都觉得是世界末日。等身经百战,遇到事情脸不红心不跳时,青涩的自己也早已消失在时光彼端。
每当成年后的丘雨寒回忆起这段往事,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幼稚得可笑又可怜。只要肯开口将事情说出来,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何须遭人恐吓要胁?区区一张裸/体照而已,给几个老师看又有何了不起?
然而,性格决定命运,冷漠内向加上强烈的自尊注定她走上了一条最弯曲的道路。
——
翌日,星期五,一个明媚的十二月初;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上,使圣乔治满山遍野都晶莹透亮,闪闪发光。
心情沉重的雨寒却无暇顾及这些,只觉刺眼,频频用手遮掩。毕竟,风景只是给有闲心的人欣赏。
一进课室,看见狄伦懒洋洋地伏在书桌上,沐浴着晨光,像只趾高气扬的猫。
她莫名紧张起来,无声息地走到座位,把笔记本轻轻放置桌面。
他马上意识到,抬起头。
“……谢谢。”她含糊地说了句。
他玩世不恭地翻弄了几下书页,“都看懂了?”
她点点头。
其实早在学期头已预习过全年课程,根本不需要笔记,可何必说这些。
半晌,他又问:“才休息一天而已,你没事了吗?”
“嗯。”
“确定?”
“……是,谢谢关心。”
“这里也已没事?”他指了指脑袋。
雨寒以为他说发烧的事,惊异他竟如此关心,讪讪地答:“真的已经好了,如果是怕传染,你不必担心。”
他突然露出令人目眩的笑容,说:“神经失调不是传染性疾病,我不担心。只是,下次再感到有需要翘课去雪地里奔跑,记得穿件大衣。”
“……”
狄伦为他的小玩笑洋洋得意了好一阵子,直到卡特老师走入课室,才消停下来。
下课后,雨寒收拾好书本刚要离开,狄伦却正经八百地问:“圣诞前要交的小组报告,进度如何?”
她心一沉,如今每晚除了自己的功课以外,还得为那神秘人做数学题,再无足够时间独自完成两个人的报告,可当初口出狂言不用他帮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要告诉我你还未开始吧。”
她不语。
“提交日可是十天后......报告价值总分数的百分之十五......”
“我当然知道!”雨寒为之气结,冷冷打断他。
她怎会不知道。
“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不开始?当初是你说不用我帮忙,一切包在你身上。” 湛蓝色的眼眸透着最无辜的神情。
她的手握成拳头,紧紧咬着牙,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我需要你的帮助。”
满以为他会借题发挥,说一堆风凉话,可狄伦优美的薄唇只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他把手伸出来。
雨寒愣了一下,“干什么?”
“把你的手机给我,我们需要交换号码。”
因为时间紧迫,雨寒开始每日放学都与狄伦在图书馆会合,埋头苦干三小时,再回宿舍领取神秘人的任务。
忙得焦头烂额,反而再无心思胡思乱想,机械化地循序渐进,过了一段比较平和的日子。
神秘人除了每日给她发试题,以及在电邮里说一些龌龊事之外,并无其它动静。雨寒怀疑他是否也因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而暂时失去玩弄猎物的雅兴。
而另一方面,与狄伦朝夕相处,感觉到他态度介乎180度的改变,虽偶尔也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几句,可都不再是什么伤大雅之话。
有一次,隆介在图书馆帮忙搜集资料时轻轻触摸雨寒后背问:“疼吗?”
雨寒大惑不解,“不疼。”
“我真怀疑,继续这样下去,你的背脊会否被烧出两个洞。”
“什么意思?”
“一天到晚被赖斯特这样盯着看,保不准暑假前就滴水穿石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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