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打听长辈的事不礼貌,但此事关系到狄伦的出身,她按耐不住好奇心。
“她突然宣布结婚,那杨叔叔是否很震惊……难过?”
“这个……”凯文略想了一下,“我不太清楚,可知一直到夏洛特阿姨去瑞士之前他们都有联络。父亲并不隐瞒母亲,她也没那么小气,倒底是爸爸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如此说来,狄伦的理论很可能正确——他是杨叔叔的儿子,可是……这其中有什么特殊原因使他们决定隐瞒事实,让当时不过十七八岁的罗伟先生背黑锅?
雨寒望向凯文,想在他五官中找出同狄伦的相似之处,可光凭长相,凯文在狄伦旁边称不上英俊,只能说很有男子气,很阳光,两人样貌八杆子打不着,很难让人相信是兄弟。
“小时候你们两家交往甚密,你和狄伦……关系怎样?”
“嗯,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很少有交际,妹妹只比我小一岁多,她出生后都是我们兄妹两人在一起。小学跟他不同校,所以狄伦转来圣乔治时我根本没想到他就是罗伟叔的儿子。”
“是这样啊……”雨寒点点头,继续踩着沙子行走。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凯文何时发现狄伦是罗伟先生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父亲告诉我的。”
雨寒觉得他表情有丝古怪,可没追问下去。
又过了一会,凯文忽然不知打哪儿冒出一句:“雨,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我真的很欣赏你,想跟你做好朋友,可以吗?”
她止住脚步。
“呃……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别误会,就当我是哥哥好了,我只想让你知道,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谢谢。”沉默半晌后雨寒答。
哥哥?有一个已足够。
——
回家前凯文突然绕到市中心,雨寒紧张地问:“为何来这里?”
“其实,”他尴尬一笑,“昨晚我同纱曼塔吵了一架,她跟我闹别扭,这里有间商店圣诞日也营业,想买个小礼物送她,抱歉,很快就好。”
雨寒有不详的预感,无意撞到狄伦她要如何解释?但凯文这么说,也唯有默默祈祷,他还未好到能在街上闲逛。
结果,熟人还是撞上了。
都是这辆银色跑车惹得的祸。
雨寒坐在车里等凯文时,一个男人从店走出来,因车子太过招眼,多看了几眼,看见了她。
“啊!是你!”他敲了敲玻璃。
男人有点眼熟,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迟疑地按下窗户。
“我记得你,你是狄伦那个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我们在感恩节庆典时见过。”
呵——是秋季庆典那个跟狄伦同谋骗取小孩钱的摊位老板。
“……你好。”雨寒道。
“你好啊,我好久都联系不上狄伦,可否帮我转告一声杰在找他。”
“……有什么事吗?”
“呃,就跟他说,红十字会和儿童医院想当面道谢。”
若是平时雨寒绝不会多问,可这件事实在令人费解。
“他和这些机构有什么关系?”
“他们一直是他的受益人。”
“什么意思?”
“你是他妹妹,告诉你应该没关系吧,”杰搔了搔头,“上高中时,我在庆典游戏摊位打工,狄伦那时还是小学生,常常一个人来……他水枪技术超凡,很多大人都赢不了,一天下来扫尽所有奖品,可又一个不要,问他如何处置他就冷冷地说捐给残障儿童。从未见过如此酷到弊的小朋友,后来跟他成为朋友,离开美国后依旧每年捐玩具给这些机构,今年他回国,负责人拖我请他出面想要感谢他,可他一直无回我电话。”他耸耸肩。
这着实让雨寒震惊。那时她问都不问就认定狄伦欺负小孩子,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此时觉得无比惭愧。
“好,我一定帮你传递。”
杰微笑,“ 那就先谢谢你了。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他刚走,凯文便从店里出来,上车后把一个小袋子塞给雨寒。
“虽不是提前准备的,但也是小小心意,圣诞快乐!”
“呃……”雨寒一脸为难。
“别担心,并不是什么大礼,打开看看就知道。”
一个真皮手机链,饰物是一个精致的小丑。
“试试把它倒转。”凯文说。
哭丧着脸的小丑一倒转表情即变成眉开眼笑。雨寒感叹:“啊,真可爱!”
“不开心时学它就好了,开心与否只是一线之差,都是靠自己掌握。”
“谢谢……”一阵暖流浮上心头,她想起小时候在道具房遇见小丑的事。
凯文总是温和地给予她鼓励,从不吝啬于伸出友谊之手;即使当时她是个人人唾弃的小三的女儿……
那个温和的他露出俊逸的笑容道:“好,那我们回家吧。”
——
晚间,狄伦打来电话,兴奋同时,又感到莫名心虚,小心翼翼地,生怕一句话说错以吵架收场。
他却似心情很好,向她说着漫无边际的琐事。
原来这也是一种情趣。
他说,她听,一直到电话热得烫耳才发现原来已是深夜。雨寒向他道晚安。
“等等,”他不舍得撂下电话,“不如后日我们约会完你陪我一起回学校怎样?”
她沉默了。
圣乔治如一块乌云,一直刻意不去想,可深知无法永远逃避。
“喂?”狄伦问了一声。
“呃……嗯,到时再说吧,晚安。”她不等他回覆便仓促地挂掉电话,郁悒地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舞会那晚,在东楼目睹的场景浮现眼前。
一股寒流从脖颈延至尾骨。雨寒犹豫片刻,一骨碌爬起来,走到书桌打开电脑。
自离开学校她就一直无检查过邮箱。或许此刻她的裸/照已被传得众人皆知,说实话一点不愿面对。
可狄伦提醒了她。假期结束,不是还得回去吗。
屏着呼吸登录互联网,在诸多条学校邮件中扫到一封无主题的可疑信件。颤抖着点开一看,诧异得合不拢嘴巴。
“裸/照事件为你造成的困扰,一句对不起根本不足以原谅,可我向你保证,此类事件不会再发生,底片也会在返校后交还给你。再一次容许我在此向你致歉。”……
邮箱地址是陌生的,或许只是为发这封邮件而设……雨寒反复看了几遍,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她可以相信这人说的话吗?即使裸/照被归还,那晚在东楼看到的却是千真万确的,她真安全了吗?
凯文送的小丑在床头哭丧着脸。雨寒捡起它掉转了一下,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件事真只是恶霸的恶作剧,而最坏的也已过去。
如当时能够预知这只有一场风暴的始端,她应更积极地从线索中寻求答案。可十五岁的她情窦初开,又得应付父母阻扰,心中旁骛太多,忽视了事情的重要性。
——
结果雨寒和狄伦苦苦期盼的约会因凯瑟琳的一场虚惊而泡了汤。
大清早雨寒就同继父大坐在救护车上,急迫地看着面孔苍白的凯瑟琳,握着她的手,到了急救室才知道只是无大碍的轻微出血。
她久久怀不上孩子,又有胎死腹中的经历,继父反应过于强烈情有可原,雨寒确定母亲没事后偷偷走进洗手间给狄伦发短信。
他却表现得并不很体谅,电话马上打来。
“既然知道没事为何不能来赴约?”
医院内禁止用手机,雨寒坐在马桶上压低声线答:“没流产是不幸中之大幸,罗伟先生为安全起见说留院观察一天,你说我怎能就这样离开?”
“说好今天见面,无论多晚你也得出来,我等你。”
“狄伦,我没办法……”
电话已挂掉。
雨寒呆呆看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
她当然也想见他,可有很多事不是想就可以做到,狄伦却从不考虑这些。
正在间隔发呆,两名护士走进来,其中年纪较轻的十分惊讶地问她的同伴:“什么?他就是那个罗伟?”
“嘘——没人在也不可这么大声……这事绝不能再同另一个人讲,特别是跟你同期的那几个女孩!”四十左右的护士长说。
“嗯,我知道了贝琦姨,一定不会说的,你讲我听吧!”
中年护士清了清喉咙道:“你也知道,十六年前我才刚毕业,还未通过试用期,这件事的经过很奇怪,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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