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寞还真不是吓唬柯敏,他的确掌握了很多证据,现在抖出来的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
“你现在要是交代,能宽大处理,你知道政策。”曲寞看起来冷冷冰冰,可到底是顾念同事一场,他的心肠没那么狠。
柯敏的眼神闪烁着,看得出内心在挣扎。片刻,她还是固执地摇摇头,“我没有杀人,我承认自己说谎,还利用职权上的便利打探消息泄露案情。而且,我在巴厘岛确实没有调查燕妮的事,为了掩饰她和赵川的关系,我对你撒谎了。”
她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曲寞不由得摇头。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大男孩走进来。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衬衫,扣子一直扣到领口的最上面。衬衫掖进裤子里,老款的皮带似乎用了好几年的样子。皮带上面拴着一串钥匙,脚上穿着一双旅游鞋,典型的宅男打扮。
“曲队,我对赵川的电脑进行了恢复,找回了丢失的邮件。不过,并没有发现有人邮什么照片过来。”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但是我却在D盘里发现了照片,曲队你看。”
“这说明什么?”曲寞一边看照片一边问着。
“说明这些照片本来就在电脑里面存着,根本就不是用邮件发过来的!”
曲寞点点头,看见照片的页面上面有日期,又问:“这是照相的日期,还是上传的日期?”
“应该是上传到电脑里的日期。”五月二十日,正好是燕妮死后第二天。
凶手杀死了燕妮,照了这些照片,还把照片传到赵川的电脑里。那天赵川没有回家,能接触到这台笔记本电脑的人只有两个——柯敏和多多。究竟是谁上传了照片,答案不言而明。
“曲队,我还发现这些照片是用手机同步电脑的QQ相册传上去的,应该是XX8856。”
“XX8856。”曲寞轻声重复了一句,“我记得你新买的手机就是这个牌子这个型号。”说完伸出手。
柯敏只好把手机掏出来,在放到桌子上的那一瞬间,她的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
“啪!”手机屏幕摔得稀巴烂,柯敏弯腰捡起来按了按,“不好意思,好像开不了机了。”
“没关系,只要里面的手机卡还在,我就能恢复里面所有的数据。”大男孩把手机拿过去,信心满满地说着。
柯敏听了脸色一变,露出一丝慌乱。
“顾城,麻烦你了。等一会儿忙完,我再把你介绍给其他同事。”原来这个大男孩叫顾城,网名“目击者”。
他刚出去,法证科的同事又来了。她们对柯敏进行了**取证,柯敏似乎有些抗拒。
“在你家的牙刷和木梳上面分别采集了样本,经过化验,证实木梳上面的头发和死者燕妮身上发现的头发完全吻合。牙刷是赵川的,而木梳是你们公用的。”柯敏的脸色越发灰白,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抖起来。
“你还有选择,最后的机会!”曲寞盯着她说着。
她固执地摇摇头,选择了用沉默来对抗。可在曲寞看来,正是因为她的性格里的偏执,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个性,才致使她在面对背叛时选择极端手段。
“你撞见赵川和情人在公开场合亲密,找私家侦探跟踪调查,发现他不仅有一个情人,还查到他要转移财产,立下对多多不利的遗嘱。所以,你有了杀人的动机。”
“可是我没有杀人时间!”柯敏在垂死挣扎,“那个时候我出车祸一直在医院里住院,根本就不可能去金帝花园杀人。而且我不会开车,也没有车,从医院到金帝花园要是步行,再加上杀人,最少也需要五个多小时。而我挂点滴的药,四个小时就得换一瓶,这个医院的护士可以证明。要是我做公交车或者是打出租车去,显然会有人记得我,你们可以随便调查。”
曲寞听见她的话叹了口气,“之前我之所以只是怀疑,也是因为想不通这一点。直到有一天,我去火车站附近转悠,看见一个租自行车的老头,这才想明白一切。
你知道刑警调查线索的方向,所以故意没在医院附近上出租车。从医院后门出来,穿过一条街,有一条僻静的胡同。那里没有摄像头,又时常有蹲点的出租车。你选择在那里打车去金帝花园,而且你在刑警队找到了燕妮的电话号码,还特意找了一身跟冷拓一样的装束。
唐宁死的时候穿的小礼服是燕妮的,她为了上头条,竟然说自己才是凶手真正的对象。你抓住这一点,在电话里跟燕妮说,她现在是凶手下一个行凶的目标,警方派你去保护她。而她显然知道‘柯敏’这个名字,出于各种心理,她肯定会让你进去,而且会盛装打扮了一番。
燕妮会在你面前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优越感和鄙视的情绪,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会加速死亡的进程。你看着她那张脸,想象着她跟你丈夫在一起的情形,毫不犹豫地下了手。你趁燕妮不注意,在饮料里面下了迷药,然后把她的胸口剖开,伪造成系列杀人的样子。
要是我猜得没错,你的人体彩绘是跟多多的兴趣班老师学的吧?我记得你每个周末都要陪着多多去少年宫上课,很少有落下的时候。燕妮身上的彩绘幼稚肤浅,一看就是入门的程度。
你把现场打扫好,拍了照片,在燕妮的衣柜里找到她上电视穿过的衣服,把自己的衣服和子宫、胎儿装进小皮箱。然后你把燕妮手机里的那张卡拿走,把空调开到最低。临走的时候你并没有把门锁上,你想让人尽快发现尸体,想要在赵川回来的时候给他个‘惊喜’。
你伪装成燕妮的样子出来,在小区门口打出租车,故意坐在司机旁边看事先下载的燕妮接受采访的视频。司机自然而然就把你错认为燕妮,这也达到了你的目的,模糊燕妮死亡的时间,更加扰乱我们的思路。
你在火车站下车,在那里租赁了一辆自行车,然后钻胡同赶回医院。你七点多从医院溜出来,十一点多回去,时间绰绰有余。你从容不迫的把衣裳换下来,又装进小皮箱,然后又把小皮箱装进自己的大皮箱里。
所以,你出院那天,行李箱才会那么沉。你还跟曾医生开玩笑,说自己住了一次医院,一次性的盆盆罐罐都搬回家,自己是过日子的好手。你计划好了一切,却在回家看照片的时候发现了遗漏。”
“曲队,照片找回来了。”顾城再次进来,捧着笔记本电脑,上面插着读卡器。屏幕上面以幻灯片的方式放着两张照片,燕妮的尸体被拍的很美,恐怕比她任何一次上镜都要漂亮。
另一张照片就血腥恶心多了,入眼是血红一片,细看能看出一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捧着已经看出脑袋、四肢的两个胎儿。
曲寞让顾城把照片定格在燕妮的尸体上,“照片上面的燕妮戴着手链,这个手链是你丈夫从巴厘岛买回来的。你们一人一条,你在刑警队第一次见到燕妮戴得时候就起了怀疑。因为赵川告诉你,这手链国内没有,是国外的一个品牌,而且是独一无二。
因为赵川知道你不喜欢戴首饰,嫌做家务碍事,又怕丢了心疼。而你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平常也不爱看八卦娱乐新闻,跟燕妮更不会有交集。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件礼服让你们有了交集。你看见燕妮临死还戴着手链,心中的怨恨更加深。借着勘察现场,你趁人不备取走了手链。”
“我什么都没做过!”柯敏咬死不承认。
她的脸色惨白,能看得出再苦苦坚持。她的性格就像曲寞分析的那样,是典型的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眼下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曲寞只会推理吓人,他不会有确凿的证据。只要她不承认,曲寞掌握的佐证根本就不能给她定罪。
“我没拿什么手链,也没去金帝花园,更没有杀人剖腹取胎儿!”
看着她嘴硬,曲寞又摇摇头,低声交待了顾城一句。就见顾城出去,带进来一个老头子,正是在火车站租赁自行车的老板。
“我记得她,就是她花五百块钱租了车子,然后没有送回来。”老头肯定地说着,“那辆自行车并不值钱,五百块钱足够再买一辆新的,所以我也没觉得上火,只是心里有些奇怪。”
“奇怪?”曲寞问着。
“是啊,租车子的人一般都是学生或者外地来旅游的人。我看她穿着打扮和口音,既不是学生,又不是外地人。当时她似乎很着急的模样,掏出五百给我连价钱都没问,顺手推了离她最近的车子骑上就走。我追着她要打收据,她的墨镜掉了,我看见她的眼角有一颗黑痣。她把墨镜捡起来戴上,又着急忙慌的走了。后来,她没有回来送车子,也没取押金,不过车子最后还是回来了。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凑巧,我去医院看望生病的老朋友,竟然在医院后门的车棚里看见了那辆车子。上面还有我们租车行特有的标记,根本就错不了。
我想着人家的五百块钱还押在我手里,看完朋友出来就在车棚等。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她,我只好先把车子推回去,可她始终没来要钱。”
“她在你那里租自行车的时候是几点?”
“大约十一点左右吧。”老头肯定地回着,“那个时候我们快要收摊了,她是最后一位客人。”
“我没去过什么火车站,这位老伯一定是年老眼花看错了。不能光凭他一面之词就非说我出去过,这是诬陷!老伯,你看清楚,要是认错了你要负责任!杀人不是小罪名,你知道自己一句话对我有什么影响吗?”柯敏盯着老头,满脸严肃地说着。别看她平常和蔼平易近人,这气场一开,也有几分有钱人太太高人一等的气势。
那老头见状缩了缩肩膀,“或许路灯暗没看清,我的眼睛是有些闪光。”
对于老头前后证词的不同,曲寞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现。
他让老头出去,看着柯敏说:“留在燕妮身上的头发是你的,你可以说是那天勘察现场的时候无意留下的。手机里的照片,你可以说是别人传给你的。老伯证实你从火车站租了自行车,后来在医院后门的车棚里找到,你可以说是他老眼昏花认错人,一切都是巧合。可要是找到燕妮的手链,你就无话可说了吧?上面一定留下了燕妮的血迹,还有你的指纹。”
柯敏的神色明显慌张起来,“不,你找不到……我没有拿……”她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后面的辩解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我听多多说,过母亲节的时候,你给自己的妈妈邮了一个手链。他听见你往家里打电话,还说那个手链在国外买的,一万多块钱。我想,你不会把燕妮戴过的给自己妈妈,毕竟是死人身上的。邮走的是你自己的那条,留下的是燕妮那条。即便是赵川看见,也不会起疑,因为两条手链一模一样!”
“曲队,法证科把检验结果送来了。”陆离拿着报告进来,意味深长地瞧了柯敏一眼,里面有震惊、质疑、恐惧,还有一丝怜悯。
曲寞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放在桌子上,“你自己看吧。我们在你家里搜出了手链,上面有燕妮的血迹和你的指纹。另外,我们在你的大旅行箱内侧,发现一块疑似血迹的污渍,经过化验,证实是燕妮的血迹。现在——铁证如山!”
柯敏拿着报告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她就像被谁抽走了浑身得力气,整个人摊在椅子上。
良久,她才开口说:“我认罪,你说得都是事实。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再进拘留所之前想见赵川一面!”
曲寞点点头,让陆离把赵川带进来。赵川被放并没有走,而是在等柯敏,他从来没想过杀人的凶手会是自己的老婆。
“为什么要我进去?不是柯敏出来,我们一起离开吗?”他见陆离让他进询问室,还有些发蒙。
陆离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实在是张不开口说柯敏是凶手。柯敏在办公室就像他们的老大姐,打扫卫生,端茶倒水,平常还喜欢给他们这几个单身汉张罗对象。这样一个传统又善良的妇女形象,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赵川进了询问室,看见柯敏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柯敏就像变了一个人,看见他进去笑了,是那种讥讽的笑。
“我不想让多多知道他的母亲是杀人犯,所以你从这里离开后,回家马上带着他走,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柯敏平静地说着,“自从我想要杀了燕妮,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没想到来得这样快。我还想要陪着多多长大,看着他念大学、结婚生子,到时候死也瞑目了。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他忘了我。”
杀人犯?杀了燕妮?赵川的脑子显然是不转了,他直愣愣看着柯敏,又扭头瞧瞧曲寞。
“怎么?吓傻了?”柯敏吃吃地笑起来。
“柯敏,你是不是不舒服说胡话呢?”他上前攥住柯敏的手,“你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会杀人呢?是不是有人逼供,你不用害怕!”
“你说得那是十多年前做姑娘时的我。那时的我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什么事都不会做。可自从跟你结了婚,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烧饭做菜、洗衣打扫房间,灌煤气生炉子。学会勤俭持家,每天只花五毛钱买一大堆烂韭菜,上下顿变着花样吃。
我记得有一年你过生日,我咬着牙买了一只小鸡。为了省下两块钱的处理费,自己带回家杀。看着被捆住手脚挣扎的小鸡,我真是下不去手。犹豫了再三,我才闭着眼睛一菜刀下去,温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原来杀鸡很简单,宰鱼更是不复杂,一下子敲晕就行。
你知道我是怎么杀那个狐狸精、贱女人的吗?”
看着她的脸狰狞着,像是地狱里的恶鬼,赵川吓得一哆嗦。
柯敏抓住他想要松开的手,咬牙切齿地低声说着:“很简单,把她弄晕,然后一刀扎在胸口,使劲往下一拽,她的肚子就打开了。我把她的子宫和里面的胎儿取出来,又用线把刀口缝合上。左一针,右一针,就像缝补你的破袜子一样。当年你不是经常说,我的针脚整齐,缝完穿着跟原来一样吗?那时候我在想,你要是看见她肚子上的缝合,是不是也觉得跟原来一样!
那两个胎儿长得一样大,连生殖器都看得清楚了。都说男孩像妈,女孩像爸,不知道他们长大了会像谁。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不能生不要紧,你这辈子只有多多一个孩子就够了。所以,我替你把他们处理掉了。”
“你……你疯了……”赵川满脸惊恐,第一次觉得睡在自己身边十来年的女人这样可怕。
他想要挣脱开柯敏的钳制,可不知道她哪里来得这样大的力气。
“疯?我怎么会疯呢?你知道我是怎么处理那两个胎儿吗?”柯敏仰头大笑起来,眼中满是兴奋和狂乱,“我把他们洗干净切成块放进绞肉机里。搅成肉馅拌上调料,给你包了一顿饺子。你还记得吗?你吃得非常香,还说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不是我的手艺好,而是你的孩子——很好吃!”
“哇!哇!”赵川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坐在地上狂吐起来,“你……变态!”
“变态?呵呵,我变态也是你逼的!我告诉你赵川,你要是再敢弄出孩子分多多的家产,我做鬼也会去找你。嘻嘻,饺子好吃吗?”柯敏似哭又似笑,一副疯癫地模样。
赵川被她吓得想要逃跑,可偏生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他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到最后一口一口的吐苦胆水,喉咙像着了火一般灼热的疼。
“我会下地狱,不过我会在那里等你!”柯敏从椅子上起来,蹲到他面前,笑得五官挪位,“赵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只要你活着,你就会记得那血淋淋的照片,记得曾经吃掉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呜呜呜……”
赵川听了连滚带爬往门口去,用头撞开门滚了出去。他大叫着,看表情显然是神智有些不清。
曲寞站起来摇摇头,“你放心吧,我会给赵川做精神鉴定,给他找个地方忏悔。我会尽快安排多多出国,就说你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赵川挣下的家产,应该足够多多生活一辈子,衣食无忧!”
“谢谢。”柯敏凄凉地回着。
“其实,再多得金钱也换不来爱。我想,如果让多多自己选择,他会放弃金钱,选择跟你在一起!”曲寞为柯敏感到惋惜,为多多感到悲哀。
一个九岁的孩子,一天之内失去了爸爸妈妈两个人的爱,该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现在告诉他事实,显然超出了他承受的范围,一切都等他长大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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