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韬答应了,同意阿黎去陇南,为扎戎寨主报仇。
单从个人关系上讲,为“情敌”报仇这话说起来有犯贱的感觉。但从长远来看,并非坏事。
如果真的做到了,宁羌寨上下大概会感恩戴德吧!这不同于给他们送粮食,帮他们拿到户籍那种利益交换,而会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在兴元府这一亩三分地上,羌人算是一支合法存在的强大武装,将他们收为己用绝对大有好处,至少是紧急时刻自保的重要手段和凭恃。
再者便是阿黎,她一直强调报仇是报恩,而没有着重她和扎戎寨主的感情?难道说他们之间并无多少感情,更多的是恩情?
这些天,孟韬也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知道阿黎原本是山中猎户家的女儿,老爹因为得罪了地/痞被打成重伤。是扎戎寨主出面救了她父女,并且报复了那个地/痞。
大概的情况就是如此,后来阿黎之父去世,阿黎不知怎地便成了海棠夫人。至于其中详情,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
她既然说报仇即报恩,等若是了却一个心结,那就随她心意,至于以后……孟韬虽然问了,但是没有让阿黎立即回答。想来陇南之行以后,她会给出答案的,何况千里相伴而行的路上,还有很多机会。
孟韬没有告诉阿黎,这些只是一部分理由,其实多一个以报仇的借口介入陇南,可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孟家组建商队,对外宣称是开辟商道,但只有皇帝宰相,陈贯和孟韬等寥寥少数人知道真实最终目的——谋取陇南。
既然是谋取,但凭商业手段是远远不够的,肯定要在一定程度上介入陇南的纷争。
一个商队,平白介入部族间的纷争是不合理的,很容易引起青唐吐蕃怀疑,甚至被排斥,不利于长远行事。
但报仇就不一样了,何况扎戎还是羌人,以宁羌寨的名义介入陇南纷争,兴许是个不错的由头。某种程度上,阿黎的这个提议无疑正中下怀,哪怕名义上不大好听,但孟韬还是欣然应允。
该做的准备都已做好的,只等新春之后,天气转暖,冰雪消融,便可启程前往陇南,远上白云之间。
几日之后便是除夕,定军寨上下张灯结彩,完全沉浸在节日的欢腾之中。傍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按照风俗,前去上坟烧纸,邀请先祖在天之灵回家过年,家中连日的祭祀和供奉自然是不能少的。
入夜的时候,阿旺拿了几根竹子做的爆杆在院子里烧着,时而有低沉的爆裂声传来,算是年终岁尾的一响动。
孟韬听在耳中,不由感慨,放在后世,这会到处都是鞭炮齐鸣,还有灿烂的烟火升空。这年头,却没有火药这玩意……
不对,炼丹的道士应该已经发现了,但似乎没有普及开来,或者说还没有人把那个比例调配的很合适。
孟韬不由在想,如果火药提前大规模面世的话,除了年终岁尾能多鞭炮声之外,战场上大宋的兵卒是否能逆袭呢?
罢了,大过年的何必想这些恐怖的事情?年夜饭已经上桌,好好陪家里人一起吃团圆饭才最重要。
……
新年之际,东京汴梁城里最为热闹,上到皇宫,下到街巷路的普通人家,也是一片欢乐。
这一天,皇帝赵祯的日程有些繁忙,先是祭祀先祖,然后又有交趾进献五头大象,在这个年代算是祥瑞,少不得参观一番。本来还有一些庆典活动,因为天降大雪,天气寒冷,不得已取消。
也正因如此,赵祯才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喘口气。不过回到宫中,听闻宣抚陕西路的参知政事韩琦回京,他便又迅速进入忙碌模式。
“拜见官家。”
“稚圭一路风尘仆仆,年终岁尾才能回京,辛苦了。”赵祯对这位能臣还是相当的体恤。
韩琦急忙道:“官家言重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臣之本分。”
“陕西路边关安定,还百姓宣抚都处理妥当了?”
韩琦急忙道:“回官家,边关暂时安宁,宣抚也还算及时,百姓基本能安度寒冬。”
“稚圭辛苦了。”赵祯慰勉一句,问道:“定军山之行如何?”
“孟韬此子虽然年少,但却有见地和才能,堪当大任,臣已将官家的旨意宣读,他已欣然领命。”
听到韩琦的回答,赵祯欣然头道:“稚圭的眼光不会有错,看来此子确是个人才,朕别出心裁走这么一步棋,但愿他能带来惊喜。”
“官家静候佳音吧,想来会的,据陈贯所言,此子虽时而自诩文韬武略,但平时低调谦逊,步步为营,时常给人惊喜。”
“文韬武略?”
韩琦头道:“没错,此子虽然年轻,但确实不凡,文采虽少有展示,但据说不错。武略则是众人亲眼目睹,以千人乡勇袭破数倍叛军,殊为难得。
此子于机关营造之术也颇有研究,汉江中建起的江堰堪比都江堰,但他从未去过蜀中。故而定军山下有传言,称此子受诸葛武侯在天之灵拨教导,故而有此非凡才能。”
“果真如此吗?”赵祯轻声笑道:“好水川,犹未雪,稚子恨,犹未雪?有胆魄,有志向,如此说来,我大宋要出个经天纬地之才了?”
韩琦猛然一惊,这句曾让自己无言以对的“长短句”官家怎么知道?转念一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当时有随从,那便丝毫不奇怪了。
“官家,臣汗颜。”
“罢了,好水川的事情不全怪你,孟韬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气,倒也不错。”赵祯叹道:“朕倒是很期待他在陇南的动静。”
“他提出了一些要求,基本都在臣的职权范围内,所以臣答允了。”韩琦道:“另外,他还提到疏浚汉水和嘉陵江航道,为来日做准备。”
“难得他目光长远,且让陈贯准备着,适当的时候便着手。”
“官家,利州路有陈贯配合,成都府那边也已知会文宽夫(文彦博),但京兆府这边,臣这一走,恐无人照应。”
“这个……”赵祯道:“另外再说吧,你得回京来主持大局,新政才刚刚起步!”
“是!”韩琦欣然领命,但是心里却泛起一丝忐忑,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少年“不可操之过急”的劝告……
“好,除夕之日,朕也不多留你,快些回府去吧!”目送韩琦而去,赵祯便回内宫去参加宫廷夜宴,算是皇家团圆饭吧!
宴会设在升平楼,这是惯例,曹皇后一早便去主持了。为求团圆,但凡有名有位的嫔妃都被请来了,甚至先帝的诸位太妃亦在邀请之列。
当赵祯踏上升平楼的时候,众人纷纷起身见礼,这时候一个很有趣的情形出现了。赵祯清楚地意识到,除了自己,眼前再无一个男丁。
虽说皇宫里,本该只有皇帝一个成年男子,但是年幼的皇子完全无妨嘛!可是一瞧嫔妃膝下,除了苗贤妃身边站在五六岁的福康公主外,竟空空荡荡再无一人,更别提男孩了。
赵祯无奈暗叹一声,目光又落到了张昭仪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上,但愿是个皇子,否则大宋皇宫真就子嗣凋零,阴盛阳衰了。
对了,赵祯的目光在人群来来回搜寻了几次,一个熟悉的人影并未出现,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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