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日子过的总是很快,喜庆的新年不经意间便过去了。
庆历四年的春天来的比较早,迎春花开的时候,孟韬便带着商队出门,踏上了陇南行商之路。
临别之际,老祖母别提有多不舍了,更让她郁闷的是荆娘的肚子依旧毫无动静。唠叨两句,无奈叹息一声,唯有好好叮嘱孙子保重,等回来了再接再厉。
“祖母放心好了,孙儿会尽早平安归来的。”孟韬劝慰一番,叮嘱道:“您在家里千万保重身体。”
孟陈氏泪眼汪汪道:“嗯,你放心走吧,早去早回,千万保重。”
“家里有什么事情,您和表叔商量着办,跑腿的差事就交给阿旺,看家护院有唐老七。”孟韬又是一番嘱咐,这次是出远门,家中要是没个自己人照料,实在放心不下,这个重任便落到了陈茂清身上。
阿旺本来是孟韬的贴身随从,也被留了下来,多个妥帖人在,多少更放心一些。再者,阿旺新婚燕尔,把人家如胶似漆的小两口分开有些不大人道。
虽说韩琦派来一些护卫,但家中保卫没有自己人肯定不行,唐老七留下坐镇是很必要的。至于冯石匠这样的高手,则陪同前往凶险未知的陇南。
“好,家里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孟陈氏问道:“对了,你说回来的时候可能借道关中,可有此事?”
“是的,可能会!”孟韬诧异道:“祖母可有什么叮嘱?”
“有两件事你去办下,这其一呢,如果可以去趟好水川,去拜祭下你父亲。”孟陈氏语重心长道:“战死沙场,遗骸难寻,你去祭拜一番,也能让你父亲魂归故里。”
“是,孙儿会去的。”
“好,替我和灵儿给你父亲上柱香。”孟陈氏头,吩咐道:“还有,既然经过关中,寻机去一趟凤翔府横渠镇,你拜访下张家兄弟。”
“张家?”
瞧见孟韬愕然的神情,孟陈氏白眼道:“忘记了?张载,张戬兄弟啊!昔年他们从蜀中扶灵而归,回乡安葬父亲,途径兴元府,你父亲曾帮助过他们。那会你和张家二郎在一起玩耍,很是投缘。”
“哦,好像想起来了。”孟韬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极淡的印象。
孟陈氏悠悠道:“当时他们盘缠用尽,你父亲曾资助他们,奈何途中遇到战乱,未能回到大梁老家,便在凤翔横渠落脚定居,这几年每逢节庆都会派人送礼问候,你既去关中,最好是登门拜访回礼。”
“是!”孟韬心里有些惊讶,祖母说的张载,可是宋朝儒学大家,人称横渠先生的那一位?
想来不会错的,名叫张载,居于凤翔府横渠镇。在这个人口密度很低的年代,小范围内重名的概率应该不高。
孟家和张载竟然如此密切的联系,祖母为什么不早说呢?虽说张载现在可能还没闻名天下,但好歹是支巨牛潜力股,结交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的,祖母放心好了,孙儿途径关中,会抽空去拜访张家世兄。”孟韬答应的很爽快,难得与张载这样的历史名人有渊源,自然要好好沟通一下喽。
与家人道别之后,转运使陈贯和兴元尹李喆不知何时出现,这样的大事他们理当前来。陈贯知悉内情,但李喆以为孟韬前去陇南只是为了开辟商道,为此他还特意和陈贯上书朝廷,言称开辟茶马商道,以解茶农之困云云。
总之,一系列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三司使有些不太情愿地同意了这个请求,准许利州路开始小规模的尝试。
李喆并不知道,他留在兴元府,没能够因为坚守城池,抵抗叛军升迁的原因也在这里,他只道是曹仪从中作梗。不过从陈贯口中得知,朝廷有意疏浚汉水航道之后,李喆的怨言明显少了很多,作为一个通衢要冲的地方官,好处还是相当的多的。
总之,孟韬便以这样的理由和身份上路了,启程前往陇南,乃至更为广阔的西北草原。大宋朝廷也通过朝贺新年的使节,向周围各邦国,尤其是西北各部透露出愿意扩大通商来往的意向,深受欢迎。所以孟韬等人踏足陇南之后,不会显得很突兀。
不过他们商队的规模略微有些大,加上宁羌寨的兄弟,上下足有四五百人之多。没办法,此行货物很多,需要的押运人手不在少数,更多的则是护卫。
陇南,乃至整个陇右都比较混乱,马匪横行,部落混战都是有的,没有足够的自保力量,轻易踏足绝对是自寻死路。即便四五百人同行,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不过这些人都是精心挑选和严格训练过的勇士,可以倚仗,加上大宋朝廷暗中的一些帮助,自保基本没有问题。
至于踏上陇南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要看运气,以及孟韬的应变能力了。会是怎样的局面和结果,目前谁也没办法预料。
孟韬在人群中看到了阿黎,因为她的缘故,泽让毫不犹豫随同前往,并且挑选了两百最为强悍的羌寨勇士。有他们为向导和臂助,孟韬相信此行会顺利很多。至于阿黎,途中应该有很多交流和相处的机会,也许能趁机增进感情。
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毕,与家人依依惜别,商队离开定军山,踏上了西行之路。从山谷中穿行,先是到了兴州(略阳),此处是兴元府西北的一处要塞,乃北接关中,南入巴蜀的要冲之地。
自打成为当年王全斌灭蜀攻克的第一座城池后,便有重兵驻守,以加强大宋朝廷对蜀中的控制。如今,当孟韬的商队从此经过之后,兴州又多了一重战略意义——西控陇南的桥头堡。
在兴州暂歇一晚后,众人再次启程,算是真正踏上了陇南之地,经过文州(文/县)之后便算是走出了大宋国境线。
孟韬不免满心感慨,放在后世,这些地区几乎是华夏国土最中心的区域,如今竟然属于边陲。大宋的疆域究竟有多小啊?这大概也是积弱的另外一种体现吧!
相比于汉唐盛世,大宋的国力当真差的太多。真不知道,当年太祖赵匡胤玉斧在大渡河一划,声称对以西地区不感兴趣时,究竟有没有没脸红?
……
孟韬出发了,很多人都在关注他的行程。
商队出兴州城时,陈贯的秘奏已经在途中,要不了多久皇帝赵祯和韩琦等宰执大臣就会知晓。与此同时,西北正在解冻的黄河边,有位锦衣公子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孟韬带商队去了陇南?”锦衣公子顿时饶有兴趣,笑道:“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公子,属下冒昧请求,他在兴元府坏了我们的大事,是否趁机……”说话的正是叛军首领,昔日的光化军校尉邵冲。
“邵冲啊,我怎么教你的?”锦衣公子没有抬头,声音冷冰冰道:“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否则将会一事无成。还有,更不能冲动。”
“是,属下冲动了,请公子责罚。”
“罢了!”锦衣公子摆摆手,悠悠道:“他去陇南,当真只是行商吗?”
“应该是吧!”邵冲道:“听说那小子手中有一门制砖茶的独特手艺,很适合草原牧民……今年起,宋夏暂时停战,宋庭对西北商贸的管控也逐渐放松了。”
“是吗?”锦衣公子轻轻摇头道:“为何我总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呢?也许应该观察之后再下结论。”
“公子,那就让属下走一遭陇南吧?”邵冲立即主动请缨。
“你?”锦衣公子摇头道:“如果你不动声色,兴许能让你去,但主动请缨,去了只会坏事。此事,让小妍去走一遭吧!”
“是!”旁边一个沉默不语的魅影一闪而过,欣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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