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宫里,我的心情复杂,有些不安还有些惶恐。回来这几天,我只见过银霜公主一次,她和一群侍女在那大片大片的紫色薰衣草地上欣赏着风景。我则在悠远曲折的走廊上,远远的望见她,那美丽的身影亭亭玉立于耀眼紫色之间。她依然是那样身姿婀娜,仪态万千,只是眉间潜藏淡淡的忧伤。我没有勇气跟她打招呼,也没有胆量站在她的面前,于是,我便灰溜溜的逃掉。
凤凰这几日住在宫中,教我跳一种神舞,据说这种舞蹈是祭祀时跳的一种舞,如果我能够学会这种舞,那么我潜藏的力量便会通过这种曼舞发挥出来。
这种舞很难,需要各种复杂别扭的脚步相配合,手上动作不仅要优美,还要灵动。几日来,我努力练习着手与脚的平衡,但对我这没有舞蹈天份的人来说,这是一次艰难的尝试。
在习舞过程中,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有好几次都想放弃,可是一想到海国人民那由于常年的日晒而变黄变干的脸,和他们久旱中对甘霖的期待,我便咬牙坚持着。
“您的舞没有灵魂,请您再跳得有感情一些。”凤凰用那空洞苍白的眼睛看着我,耐心的在一旁指导着我每一个动作,希望能够让我领略神舞所包含的睿智和威能。
“神舞既能救赎苍生,亦能彰显其无尚神威,在跳舞时要将对苍生的怜悯融入其中,还要幻想自己就是神舞的一部分,并将自己融入舞蹈,才能跳出一支有灵魂的神舞。”
凤凰在一边谆谆教导着,可是不管她如何滔滔不绝,我仍是无法领略其中精髓,我越是着急,舞步就变得越凌乱。
“啊…”
在跳一个双脚交叉,身体往后仰的一个动作时,一不小心双脚打起架来,将我重重的绊倒,眼见着又一次的摔倒在地,我闭上了眼睛。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我身上,我睁开眼睛,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千年雪将我从半倒姿势扶起,并让我站定。我一脸的尴尬,忙将他推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到现在都还没能够跳好神舞。”
“没关系,一天跳不好,就十天,十天跳不好,就一个月,一个月跳不好……”
“我有那么笨吗,那么长的时间都跳不好。”看着他继续说下去,我不禁插嘴打断了他的话。
“恩,你是很笨,哈哈哈。”说完他便大笑起来。
看着他笑得那样的夸张,我翻了翻白眼,心里很是郁闷。
“你现在跳给我看看。”千年雪走到一边,将场地让出来给我自由发挥。
看着他那雕刻般俊美的脸,一脸期待的等着我的表演。我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底,他往这一站,我便更慌乱紧张了。乐声响起,我便舞起衣袖缓缓跳来,可是,出师不利,踏出的第一步就差点被过长的裙裾给绊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继续跳着,可脚步依旧慌乱不稳,看得一旁的千年雪先是觉得好笑,到后来居然皱着眉有些怒意的看着我跳得乱七八糟的神舞。
“这是舞蹈吗?跟你在湿滑的地方走路没有什么区别。”一曲终了,千年雪看着我斥责道。
“你刚刚还说,跳不好可以给我很多很多时间学习的。”我一脸的委屈。
“我刚刚是有说过,可是,我没有想到你跳得居然能糟到这个程度。”
我噜了噜嘴,有些不服气,可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他。
“凤凰,你是怎么教的?”千年雪突然怪罪起了一旁的凤凰。
“这不能怪她,是我…”
“我有问你吗?”千年雪表情严肃的打断了我的话。
“都是我教无方法,请王责罚。”凤凰跪到了地上,脸上毫无表情,态度却显得恭顺,仿佛很是心甘情愿的接受处罚。
“我罚你打扫皇宫大门一个月,而且在雪女完全会跳神舞之前,不准你见我。”
“是”
“你不能罚凤凰,凤凰已经尽力教导我了,是我自己愚笨,跳不好的,你要罚就罚我吧。”见凤凰受罚,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忙向千年雪求情道。
“你,跳好你的舞在说吧。”说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拽什么拽,不就一个破舞嘛,本姑娘一定要好好跳给你看看。看着毫无表情的凤凰,我心里有一些内疚,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让凤凰来背黑锅。
“凤凰,我帮你打扫皇宫大门吧。”
“请您尽快学会神舞。”
凤凰拿起一把扫帚也出去了,练习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现在的心情糟透了,也没有跳舞的兴致,便偷偷的跑出了皇宫。此时天已深,黑暗吞噬了整个苍穹,将世界变得漆黑一片,地上白得发亮的积雪,照亮了前进的方向,从天而下的雪花洋洋洒洒,如天女散花,别有一番风韵。
我在雪地里慢慢走着,一脚一个坑,朝后面望去,一个个黑洞一前一后的排成两排,一直延伸到我的脚跟来。我抬起手想要接住这漫天而下的飞花,温热的手掌刚触及到这脆弱的冰冷,它便化成了透明的水,在我的手掌中流失,多么脆弱的美丽啊,真想将它扑捉在手掌心。
看着这满目的雪花,看着这历史悠远的雪国,看着这满地雪白的神秘国土,我情不自禁的低低吟唱起来,不自觉的舞动起衣袖,在这广垠土地上翩翩起舞。
“雪花飞舞着落下,融化在温暖的手心,变成了缓缓流动的生命。鲜活的生命,从指间慢慢流走,悲伤的泪水,划过秋风春水,带来沧桑的冬日。我停留在银色的雪地,看着这如花的雪,它来自天际,朦胧了我的眼睛,使我在夜色中辨不清方向。寒风吹起我雪白的裙裾,摇动着我脆弱的心灵,远古的叹息,夹杂在风中,声声入耳。今夜,我与雪花一起飞舞,飞到遥远的彼岸,寻找幸福与安康…”
我尽情的舞着,忘乎了所有,脚下松软的积雪也不能阻挡我灵巧的舞步,越下越大的雪花也没能打湿我的衣袖,使它凝固在空中,它仍旧仙袂飘飘,如蝶一般飞舞在花丛中。这次,我追随着自己的心,跳起了自己的舞,完完全全的属于我自己的心情之舞,没有压力,有的是一颗悲悯人世的心。
一曲舞罢,大雪滂沱,我赶紧朝皇宫跑去,一来到宫门,便听到侍卫们个个欣喜若狂的声音,
“你看,雪好大。”
“是啊,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肯定是雪女,肯定是我们的雪女再次赐福于雪国了。”
“真好啊!”
他们一看到我从外面回来,便个个将手中武器丢在地上,纷纷跪到在我脚下,亲吻着我脚下的土地,
“感谢雪女为雪国带来大雪。”
“感谢您,雪国百姓感谢您。”
他们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此时的我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但看到他们如此的激动,我自己也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这是我应该为你们做的。”
我离开宫殿门口朝里面走去时,守门侍卫仍旧虔诚的跪在地上目送着我的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千年雪就来到我的房间,满含笑意的坐在我的床前等着我从睡梦中醒来,当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时,把我吓得不轻。虽然千年雪长得很好看,而且我也想见他,可是他的出场方式可不可以换一种我比较能接受的。
“今天,我是来奖励你的,你的神舞终于学成,昨夜的一场滂沱大雪,将边境上的一些地方重新打上了我雪国的烙印,铺满了厚厚的白雪,所以你是我的大功臣。说吧,你要什么?”千年雪一脸的高兴。
我则白了他一眼,倒在床上重新睡了起来,手掌触及枕头下压着的一个物件,我用手摸了摸,突然想起是千娇给我的香囊。我立马从床上弹坐起来,猛的握住千年雪的手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我要去海国。”
千年雪皱了皱眉,但情绪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抬手抚上我的头发,挑了挑眉,手指插入我的发间,摩擦着我的头皮,他手上一用力,将我的头揽到他的唇边,在我头顶留下一个温热的吻,
“你要答应我,你办完事后要回到我的身边。”
我低头不语,未来充满了变数,我不敢对他做出任何的保证。他见我不回答,脸上有一丝焦急。
“你答应我,以后,你要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我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他用力扣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拉回他的视线之下,他灼热而急切的眼神,在热切而焦急的盼着我的回答。
“你不是有银霜公主吗?你还需要我做什么?”我躲闪着他的目光,不让他扑捉到眼中淡淡的忧伤。
“如果是银霜的原因,我可以将她送回去,我可以永远不再见她。”
“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命中注定,而我只是一个过客,忘了我吧。”我几乎要哭出来了,让他忘记我,无非是用刀子将我的心一片一片的削下来,那样的伤痛几乎让我窒息。
“你让我忘记你?你知道,你是多么的残忍吗?你大摇大摆的闯进我的世界里,搅乱了我原本平静的心,现在,你说忘就忘,说走就走,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他的声音狂躁而愤怒。
我何尝又不痛苦了,看着你将别的女人拥入怀中,我的心因嫉妒而疯狂。每次看着你,当你还没有离开,我便开始了想念,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如刀剜一般难受。可是,命里注定,你有你的轨迹,我有我的轨迹,即使相交,也不过是刹那。
我仍是不说话,只是痛苦的看着他。因为我怕我一张嘴,眼泪便会忍不住的流下来,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软弱的我。
千年雪愤怒的离开了,走时也没有说是让我去海国,还是不让我去海国。
几天过去了,千年雪也一直没有到我这里来。宫中侍卫将我看得牢牢的,不让我踏出王宫半步,这定是受了千年雪的命令。
我实在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千娇还在海国,我怕我去晚了,海国会一气之下将千娇杀害,这种后果是我不愿看到的,也是我不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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