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华——如果现在还能够称作是“帝国”的话,自从黑sè之翼入侵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深陷于水深火热中。而如今的状况,则隐隐暗示了姗姗来迟的彻底倾颓真正来临。
北方损失的那一大半土地彻底崩溃了格里华帝国的经济,而因此损失的人口更令格里华帝国zhèng fǔ的威信一落千丈。诸多个祖先在过去选择zì yóu生活而脱离奥西利亚帝国统治的后代们则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是否要加入奥西利亚帝国国籍。尽管已经出台了严厉的敕令禁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是面对当前的情况,无论是疏是堵,都早已经无济于事了。
现在唯一堪称稳固的,只有最南方尚未遭受过多少黑sè之翼打击的领土。那里世代居住着负责保卫格里华免遭未开化的南雪域各种异兽怪物打击的魔族军团。而现在,正是在这支格里华帝国国主索维恩都不甚详明的军团正在拱卫着作为临时皇宫的夏季行宫。
连续不眠的夜在高大的中南雪山的yīn影下和沉默的魔族行军的战甲铿锵声中愈发令人烦躁。相貌平平,脱掉那一身皇袍就丝毫无令人注目之处的格里华帝国第七代国主索维恩紧紧地抓着身前的栏杆。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去想自己要想什么的想法了。
帝国将在自己这一代灭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除非自己还有闲心雅致将那几个年幼的孩子推上皇位然后让史官在后世是否还能够流传的亡国史中记一笔“于天鹅皇历411年中,格里华亡于中南山下,后主格里华八世被俘……”。
也许还有些细节上的修改,但是年份大抵是不会变了。奥西利亚帝国从未承认过格里华帝国的存在,它们只是一个在大地神殿和帝国的硬碰硬的夹缝中生存的异类罢了——甚至到最后,连自己的历法也会被毫无怜悯的并入大陆公历中去。
“真是讽刺啊,风烛残年的帝国竟然不是被兵卒攻破了——他们不屑于动兵……根本——只是在等待着我们自生自灭。”索维恩不知第多少次念叨着这句话。
“陛下!西隆将军求见。”身后的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喊道。
索维恩只用了一个点头的背影答应了当今那名在帝国还可以勉强成为帝国的时候从未见过的南雪域驻守兵团的军团长的求见。
沉重的脚步声像是踩在索维恩的心脏上——当然,历代南方魔族对索维恩来说都是一块心病。自从五百年前格里华建国之时,因为大陆流行的风气,他们理所当然地在不忘了对魔族施以几分施舍之后毫无怜悯心地将这残余大约二十万魔族送到了随时可能发生雪崩、地震、狂风等许许多多自然灾害的地方,尚不算那些生活在蛮夷的南雪域的野蛮文明的入侵和异兽怪物频频出没的危险之地——中南山脉脚下。
因为这个原因,二十万魔族非常安稳地被禁锢在了严苛的环境之中。格里华帝国短暂的五百年历史中,魔族像是蒸发了一般,从不在任何表面意义上的会议和觐见中抛头露面,若非是列为帝王都必须清楚帝国的战略布局的话,任何一位魔族南雪域驻守军团长的名字恐怕都是他们最先忘记的。
而突然在这些天中,看见了那些沉默地可怕的黑sè军阵,索维恩恐惧地感觉到了,在其中那存储了五百年的积怨所蕴含的愤怒,燃尽格里华不需要任何时间。在爆炸般的烈焰中,索维恩这片纤细的羽毛,只会迅速地碳化消失连一点火星都不会溅出。
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想明白了这点,索维恩反倒释然了许多。
于是他又露出了几分帝王的威严转身迎向了比自己高上两个头的西隆将军。
“陛下安好。”他的声音仿若是一面铁皮鼓隆隆捶响。
粗壮的四肢,棕褐sè的毛发呈卷曲状贴附在他坚硬的皮肤上,脸颊上粗糙的五官轮廓描绘出了一副极为冷硬的表情。
索维恩略微了解一些魔族的内情,这是一位出身自芒族的魔族将领,而他身后那一片黑sè的魔族军阵真正的领导者只会出自更为高贵的血月族。西隆不过是那位真正的筹划者一块说话的介质罢了。
索维恩简要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也清楚,国家若要存在,就必须需要你们的力量——这指的不完全是军事的力量,我需要你们的各方面的补充。”
“我们已经在竭尽全力了,陛下。”果如索维恩所想,除了嘴的动作,此刻的西隆仿佛就是一尊石像。
“那你有什么事情想说呢?”
“我们发现竭尽全力已经无济于事,我们的粮仓已经空了。在这样下去,冬天会饿死人的,陛下。”
索维恩已经毫无动怒了心思了,他转过身去,长叹一声——
“抗旨……抗旨就抗旨吧……都结束了。”
咚的一声闷响。那是身体和古木地面撞击的声音。索维恩微微有些惊诧,难道说这也是魔族中真正的头脑所叮嘱的么?此刻的屈膝献诚,又意味着哪一步棋——
“西——”他本想说些微微能够鼓舞人心的话,但是当他转身的时候,他看见这位即便是单膝跪倒都和自己身高平齐的魔族悍将跪倒的方向并非向他,也不是那边的魔族驻地,而是一方莫名的天空。
对未知的惊讶和骇然让他在这早已经山穷水尽之时的境地同样地向那边望去,但是他在深邃的夜空中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这是?!——”
这显然不是事先录入的内容,名字是西隆的石像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索维恩在他狂热却压抑的眼神中猜到了答案。那是一名真正的高阶魔族,真正拥有血脉上和力量上对芒族这样的普通魔族绝对压制的魔族强者。
“嘶——嘶——”空气电离的声音如同在耳边响起,灰sè的痕迹似乎直接刻印在了无际的天幕之上。刚开始灰sè的纹路似乎只是些意味不明的后现代艺术画的轮廓。但是片刻之后,待那些过渡的纤细纹路散去时,一股扑面而来的煞气以压顶之势冲向了索维恩。
一双巨大简洁的翼魔之翼,象征着先代魔皇威严的魔族图腾。
“你们看见的,只不过是幻象而已……现在,我以我血命令你们,将你们所看见的牢记于心——因为这是你们未来所见之事今rì的投影。”
沙哑的魔族语将这艰涩的信息洒向了中南山下的土地,围护在行宫之外的黑甲魔族战士仍旧无声无息地悄然退散。
“护驾!!——保卫陛下!!——”一声怒吼从深宫中响起,转瞬之间,身着金甲的皇家护卫便如cháo水一般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因为刚才那句魔族语的影响,他们看见了同样身为魔族的西隆,纷纷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举起长枪。
西隆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涌来的护卫转瞬之间就将索维恩淹没在了层层的金sè甲胄之中。就在冰冷的枪尖伴随着刺耳的斗气激发声刺入西隆的身体时,看似巨大笨拙的身体却如箭一般地弹起,未佩戴武器的他直接举起了双拳,在跃上半空中做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翻越,包裹着深棕sè斗气的双手信手握住了一双指向他的长枪,猛力一甩,抓着长枪的皇家护卫就好入没有体重一般在惨叫声中被轻易地远远抛飞出去。
手中持着双枪的西隆面sè仍旧如同之前一样冷峻,以他为轴,浓烈的紫刚sè土系斗气翻涌而出,强烈的冲击骤然爆发,巨大的轰鸣声中,周围那些脆弱的人族护卫瞬息间被远远地抽飞出去。
天空中的翼魔图腾下,向周围占据绝大多数数量优势的魔族军队狂呼军令的人族指挥官们没有收到半点反应,曾经俯首帖耳的魔族如今此刻已然如同着魔一般,个个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中冷然傲视着下方的魔皇之翼。
后续的魔法打击接踵而至,站在远处的魔法师席卷起了强烈的元素波动,攻击力最为直接的火元素瞬息间将西隆周围染成一片赤红。而在这赤红的背景下,被西隆斗气勃发吹飞的那群卫兵中,仍旧有着两位身着普通的金甲卫兵持剑而立。
西隆立刻认出这是皇室护卫里的高手,都是达到四级中高阶的强力武者。而西隆只是一名刚刚突破四级门径的准强者而已,面对这样的强力压制,尚不算入周围持续不断的魔法攻击,他此刻已然陷入死境。
若是没有上空中的翼魔图腾的话,他也许会真的陷入绝望,但是此刻在他身后是终于找到共主已经失魂落魄五百年的魔族之刃,天空中是象征着曾经独步天下的皇的图腾——
“铸我荣耀!——”
他握紧了手中的重枪,一道炽烈的斗气障壁暂时挡住了已经遮掩了自己视线的魔法压制,但是他的声音,却在全力激发的生命潜力中震荡开了整片战场。
一轮轮径直十余米的血月图腾无声无息间从身后的军阵中升腾而起,那是忍受着血脉荣耀的剧痛而坚持到如今的血月族裔。数万芒族在血月图腾的召唤下,暗金sè的芒族图腾在半空中升腾,旋即汇拢凝聚而成一个近百米巨大的芒族徽印,在血月族刺目的红月引领中,溅散起了令所有人族感到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
“战魂——”
“——燃烧!!——”
千万魔族的齐声呐喊中,一道嘶哑的女声穿透了一切低沉的齐呼,带着一道模糊而绚丽的灰光,骤然穿透了夜晚铅灰sè的云层。
格里华帝国虽然已然与灭亡无异,但是五百年的底蕴,仍旧为这个畸形却完全的国家带来了爱国主义强化的强者。
足足六名四级魔法师腾空而起,强烈的魔法光芒顿时将这片黑暗的大地照得亮如白昼。混sè而归于白sè的强烈湮灭光芒撕开了天际的黑暗,却没有吞没那一点傲然的银灰。
致密的魔法光团闪烁中,银灰sè的轨迹生生穿透了径直百米的魔法光团。六位四级护国法师骇然地看到凭借着翼魔族冠绝天下的穿透力凿穿致密得已经无须魔法效果的敌人在穿透之后,在半空中做出了一个恐怖的直角拐弯,骤然向离她最近的那名四级法师冲去。
距离——法师的距离决定成败生死!——
他看到因为魔法的灼烧已然拖着一身焦黑sè的奥尔卡举起了一道由片片灰羽组成的长刀,当胸向他刺去。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翼魔的冲刺,就算是身后三名四级武者因此放弃近在咫尺的西隆而向她全速重来,也没有阻碍她丝毫的缓冲。
凝聚的魔法流体甚至仍旧凭借着惯xìng在她的jīng神之海中流动,他的全身便已经因为奥尔卡的巨大动能而完全破碎。旋即在上空半米处的白炽魔法光团中化为飞灰。
速度之快,甚至没有任何另外一名法师即使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他们仍旧维持着手中的魔法光团,而此刻则瞬间成为了失衡的原动力。
白炽的光团骤然扩散,迅速化为各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彩sè融散在天空中。剩余的五名四级法师终于在最后一刻注意到了事情的异样,竭力将能量的施放转向了天空。否则,在如此强大的元素释放中,其下的行宫应该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坑才对。
西隆木然地望着已经超过他理解能力的奥尔卡,灰sè的倩影迅疾地穿行在另外三名穷追不舍却总是离她偏之毫厘,无数细密无死角的魔法攻击和密不透风的剑路斗气却硬是无法继续在她被燎焦的灰sè短衣留下下一道痕迹。
但是即便如此,孤身一人面对八名四级强者的奥尔卡也只能陷入被动,穷尽所能计算入五级对空间的感知和理解的她也只能够做出唯一有效的回避。冷静下来的奥尔卡挥舞着手中的羽之刃,背后的双翼在急速舞动中已经看不清轮廓,任何陷入这暗淡灰芒中的一切都会迅速散失为离散的光点。
气爆声在狂风中发出了奇异的声响,强烈的风压甚至让西隆都感到举步维艰。令他感到些许宽慰的是,前方那名令热泪盈眶的高阶魔族看形势应该不会落入下风,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围那些普通的人族卫兵终于退去。虽然现今魔族只是在刚刚的那个瞬间召唤出了本族的图腾标记,并没有真正兴兵去吞没这座行宫,但是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证明了,他们体内仍旧流淌的是炽热和骄傲的魔族鲜血。
混乱的战圈中,奥尔卡嘴角终究还是漾出了一丝鲜血,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她本人,但是在强烈的加速度变化产生的应变力和周围气压的急速变化中,仍旧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损伤xìng的挤压。外伤尚且只是穿透魔法光团造成的轻微灼伤,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出现致命的内出血。
想到这里,奥尔卡猛一咬牙,背后的双翼刹那间中止颤动,瞬息将紧紧包裹住了她的身体。周围足足八名四级岂能够放弃这样的机会,三名武者瞬息间后退,铺天盖地的魔法攻击涌向了那紧紧裹成一团的灰sè。
任何轮廓在炽烈的白光中都看不清任何细节,伙伴被杀和不可理解的恐惧让每个人都疯狂一般的倾尽全力,极亮的光线在视网膜上留下了巨大的黑斑。西隆勉强睁开眼睛,光芒微微散去了一些,但是就在他试图看清楚最zhōng yāng的一刻前,三名武者倾尽全力汇聚向一点的攻击再度封锁了他的视线。
“——千翼斩!!——”
极亮中的极暗再度令西隆痛苦地捂住双眼,那是没一个人都难以理解的一幕。在支离破碎的翼魔之翼中,翼魔至尊全身深灰sè的魔纹似乎随着这声绝吼炸离了身体,虬曲的玄异纹路在她指尖化为了最为锋利的刃,卷携着已然被撕破的空间裂隙,瞬间毫无意外地贯穿了试图凝聚力于一点的三名四级强者。
“——断千秋!!——”
“死!!!——”
似乎毫无立体感的黑sè刀刃悬浮在奥尔卡手腕上方,而燃烧在黑sè千翼斩之轮廓的是灰红sè的生命之力。贯穿天际的千翼斩尽管没有当即斩杀较远处的两名四级法师,但是强烈的冲击力仍旧毫无意外地击碎了他们的半个身体,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也不可能恢复曾经的实力。
而此刻,天空尚未散尽的魔法光晕之后,仍旧有着四名四级法师骇然地望向下面。
极端的千翼斩加上爆发生命力的魂殇,此刻的奥尔卡已经陷入了临近崩溃的节点。她甚至连悬空的力量都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她在血污下仍旧锋锐冷漠的眼神,却让上空中的四名护国法师不敢妄动。
“……快一点……”谁都没有听见奥尔卡的低语。
短暂的十秒中过去了,毫无征兆地,四名法师忽然齐齐怒喝一声,高大的法杖顿时下举,不是纯粹的魔法,而是针对于奥尔卡现状毒辣至极的亡灵魔法。
虽然显然亡灵魔法不是这四位魔法师的专长,但是已至四级的大魔法师涉猎极广,一般的亡灵魔法自然不在话下。虽然离专修者相距甚远,但是对付此刻生命状态极不稳定已经强弩之末的奥尔卡,却已经绰绰有余。
四道蓝紫sè渗透着死亡气息的光柱凌空落下,奥尔卡面sè不变,背后支离破碎的翅翼滴落着灰红sè的鲜血。遍体鳞伤的她面无表情地望向天空中冲来的死亡之柱,双拳缓缓握紧。
同样似乎是蓝紫sè,却带着绝对纯净的黑暗光晕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四道死亡光柱的尖端。看似轻薄却极为柔韧的黑暗构造的薄膜瞬时间顶住了下落的亡灵魔法,奥尔卡微微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身型未显,愤怒的吼声就已先至。声音未落,挡在亡灵光柱前的黑暗jīng气骤然化为了混沌的黑红之sè,无数道黑红相间的同心圆层叠铺散开奥尔卡上方,随即,无数黑暗的符号从那道法阵一般的千万同心圆浮出,待上空四位魔法师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巨大的魔手骤然从法阵zhōng yāng探出,数十米高的巨手嚣张地伸向了掌心就可握死的四名面sè惨白的法师。
“这……这是什么魔法!——”零落的惊呼声响起,四名法师拼尽全力在黑sè的魔手到来之前瞬发出几道魔法,但是那不可测的黑暗似乎吞噬了一切魔力波动,并且禁锢住了周围元素的流动。没有元素的震荡,他们甚至无法通过瞬间移动逃离。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突兀地出现了几道暗黄sè和纯黑sè交杂的魔纹,完全无力地被拖入巨手的手心。旋即,被困锁以强烈烧灼腐蚀属xìng的四位魔法师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他们的jīng神空间已经被黑暗束缚牢牢地困住了。
黑暗的巨手在手心处化为了一团散不开的墨团,混乱而纯净的黑暗元素和水元素波动间,一滴半透明的墨蓝sè水滴从半空中巨手收束而成的黑sè光团滴落。
扩散的黑暗元素终于提供给了奥尔卡几分力量,她缓缓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落在地面上。
滴落的水滴慢慢地失去了应有的流体力学规律掌控的轮廓,黑暗融进了他的表面。
“啪!——”
水一般的黑暗元素却在即将完美地相转换之前炸裂开去,飞溅的水与暗顿时将奥尔卡浇得湿透。她终究露出了一个苦奈的微笑,迎向了那双在水洼中溅出大团气雾的血月族人。
yīn沉地有如上方的虚空一般的他举起右手,面sè隐蕴着恐怖的愤怒,带着一成不变一尘不染白sè手套的血月至尊毫不犹豫地卷起夜晚的冷风,对着奥尔卡的脸颊抽去。
翼魔一动不动。
洛维安的右手离奥尔卡只有半寸的时候停住了,但是强烈的劲风仍旧将虚弱的奥尔卡推出了一个踉跄。
一把抓住奥尔卡被烧得焦黑的衣领,洛维安死死逼视着奥尔卡的仍旧平淡如水的紫sè双眸,明黄sè的眼睛已经泛出了几道红sè。
“告诉我!!——”
“斯乌……”奥尔卡扬起脸,轻轻启齿。
愤怒顿时消弭无形,洛维安似乎受到了什么无形的重击,松开了奥尔卡,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对不起。”
“你怎么过来的,这里不会是你的战场。”
“如果只是路过,你相信么?”
奥尔卡轻轻摇了摇头,轻银sè的齐肩短发带起了几片黑sè的焦迹,“都到现在了,奥尔卡为什么还不相信洛维呢?”
洛维安冷冷地看了看不远处一脸震撼到呆滞的西隆和已经静寂无声的数万魔族驻军。
“奥尔卡想要他们的封印石,这样大地神殿能够帮我救救斯乌——奥尔卡不知道她还能够在没有斯乌的rì子里坚持多久。”
洛维安面sè变幻了许久,终于他狠狠地将脸甩了过去,“随便你!”他急走几步,冲着行将倒塌的行宫门口随手一挥,一道纤长的黑暗jīng气掠出,一阵混乱的响声之后,穿着破烂皇袍的索维恩就摔在了他和奥尔卡中间。
“你问吧。”洛维安锁着眉毛望向奥尔卡。
索维恩挣扎地占了起来,看到了这个身材比自己近乎小一半的魔族,来自本能的恐惧让他难以站直自己的身体。但是从小所接受的皇族教育却在逼迫他重回皇族的尊严,强烈的矛盾感让他甚至无法做出一个稳定的动作来。
奥尔卡弹了弹手指,一片灰sè羽毛顶着他的下巴把他托了起来,他挣扎地捏着自己的脖子试图避开绝望的窒息,但是一介凡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与两位魔族至尊抗衡。
“驻守!!放开陛下——啊!——”又是几个卫兵跑了进来,奥尔卡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们身下的土地就突兀地化为了黑sè,黑暗jīng气转瞬间化为了尖锐的地刺,毫无预料的卫兵们顿时被刺穿,惨叫声连成一片,成为了回归静匿夜sè中的唯一声音。
被黑暗jīng气束缚着的四名四级魔法师也被同样地贯穿了,但是他们与那些普通卫兵最大的区别就是在死亡的一瞬间他们jīng神空间中蕴含的强大jīng神力和活xìng魔法元素顿时释放,强烈的混乱光彩再度掩盖了伤痕累累的天际。
在一霎那白炽的背景中,灰sè与黑sè的掩影仿佛是点缀在空间留白中唯一的意义,那是占据心灵一切的强烈感觉——甚至不是恐惧,也不是臣服的冲动,那是一种原始蛮荒中的生物本能,自己从内到外的一切,都已然被这两位站在生物金字塔最顶端的生命形式所堪破。
“告诉奥尔卡,你们的封印石在哪里。”奥尔卡望向索维恩近乎扩散的瞳孔。
“……告诉你,你也会杀了我。”
奥尔卡一声不吭,看了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洛维安,洛维安轻哼一声,信手一挥,地面登时破碎,露出了下一层的空间。一个慌慌张张的人族女人就这样被黑暗jīng气拖了出来,摔在了奥尔卡的面前。奥尔卡纤细的指尖扣在了她的头颅上。
她极度恐惧地尖叫起来,和那些穿行在荒野中的野兽被猎食者撕咬时的声音别无二致。
“陛下——救救我!!啊啊啊!!——”
“不要——我告诉你!——”
“——咔嚓——”
纤细的青葱手指柔缓地抓紧,那似乎只是捏碎一个番茄的力量,却崩碎的是格里华帝国皇后的头颅。惨白sè的脑浆粘在了奥尔卡白皙的手指上,灰sè的火焰腾起,一切污秽被瞬间荡涤一空。
“太慢了。”奥尔卡只是这样回答。
看着头颅被捏碎一半死在出离恐怖中的皇后,这位皇者甚至已经没有力量去愤怒去悲痛。他甚至隐隐约约羡慕这种死亡之后不必在忍受比痛苦更加可怕的恐惧。
洛维安抖动了几下手臂,一团黑暗的狂风卷起,将剩余的几个皇室后代纷纷抛在了地面上,都是四五个不大的孩子。
“你连——你们连孩子都要杀么?!”过度的恐惧却让他反常地平静下来,他竟然有力气忍受着被锋利灰羽切割的剧痛,颤抖地伸出手指着奥尔卡。
奥尔卡只用行动去回答他的动作和质问,她仍旧盯着格里华帝国国主的眼睛,在战斗中已经**的双足轻轻一动,就将最近一个正在被摔伤的痛苦中哭叫的漂亮的人族小女孩按在了地上,旋即沾染着自己和人类鲜血的小脚点下,小女孩的挣扎声和惨叫声戛然而止。
其他的孩子望着自己的姐姐像是一只被碾压的鸡蛋一样碎开了,流出了白红黄相间渗透着刺鼻气息的体液,尖叫声瞬间消失了,世界再度恢复了应然的寂静。
“奥尔卡不喜欢等。”奥尔卡极淡的唇微微分合,吐出了这几个音节,无形的风压将其他的几个孩子和手无寸铁的无辜人族压在了地上,排成了整齐的一排。隐隐的声音响起了,那是意义不明的哽咽声。
“你!——”
“咔嚓!——”奥尔卡一声不吭地转身,踏向了排成一排的无辜者的头颅,每一步,都是震碎黑暗的破碎声。
“我说!——”
“咔嚓!——”
“在……在这里!——就在里面。”
“咔嚓!——”
“不!!——我求你了,不要!!——”
“咔嚓!——”
“恶魔!!——你这世间不容的魔鬼!神会惩罚你的!!”
奥尔卡的赤足在踏碎最后一个已经吓昏的小男孩的头颅前停下了,露出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
“原来你们都知道哟?神,难道不再惩罚着奥尔卡吗?你们没有发现奥尔卡是翼魔,为什么却只有她一个呢?”
“啊!!!”
“咔嚓!!——”
“……”一切即将发出的声音都在最后的破碎声中停顿了,奥尔卡并没有用火焰擦拭自己的双足,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近了索维恩,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红白相间的模糊足印。
“奥尔卡知道在这里,在你的心脏里面。”奥尔卡温柔地抚摸着索维恩的胸口,“所以,你无论受多么大的伤,得多么重的病,都会很快好起来。封印石不是这么用的。”
纤细的指尖处,锋利的灰sè指甲骤然伸长,在他的心口轻轻一旋,一片皮肉就这样被剥离下来。疼痛让索维恩滴下了大颗的汗珠,封印石恢复**带来的异样刺痛更加强了他的痛苦。
一片一片,完整的皮肉,被光滑切割的肋骨……拭去血迹,奥尔卡望着索维恩胸口被剖出的圆整的洞,看着里面的心脏时而剧烈时而惊悸的颤动。
一点点细微的紫光闪烁在了他的心房,奥尔卡伸手握住了心脏,强迫它停止了跳动。
索维恩惨白的脸sè瞬间变成了紫青sè,他不住地做着无用的挣扎,嘴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尖锐的指甲一次次地滑动,他的心脏顿时如同一朵花一般绽开,而正好可以填满奥尔卡手心大小的封印石正是这朵心之花的花蕊。
索维恩最后的意识已经被过于混乱极端的情感湮灭,他和格里华帝国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就如同任何一只被自然法则吞噬的猎物最后的本能冲动。
奥尔卡摘下了这颗花蕊,丢掉了失去生机却仍旧在蠕动的心脏花瓣,灰sè的火焰终于再度燃起,将奥尔卡全身的血污燃烧一净。
“奥尔卡早就知道封印石在哪里,只不过奥尔卡心中好难受,想发泄一下而已……也许,应该对你说声抱歉。”她对着仍旧挂在半空中的索维恩的尸首说道,随后将封印石仔细地贴在了胸口上。
此时她环视四周,不知何时,密密麻麻的魔族们已经攀上了了无生机的这里,每一个都用迷茫或是狂热到近乎恐惧的目光望着两位魔族至尊。
“把封印石交给大地神殿,这样做的后果只能够又给神殿增多一张底牌。奥西利亚帝国恐怕不会坐视不管。”洛维安终于开口,“而且这里离黑sè之翼这么接近,就算是希纳斯知道这与黑sè之翼没有关系,为了师出有名,她也会将这一切揽在南北黑sè之翼的头上。”
奥尔卡轻轻看了看洛维安,没有说话,然后她转向了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魔族众,轻缓而决绝的声音刺入了每一个魔族的大脑中。
“失去一翼的翼魔不足以称之为魔族,而站在奥尔卡身后的是当代血月至尊,先皇萨卡利恩直系血亲,你们每一个,都有资格臣服于他。”
千万双眼睛又望向了洛维安,他微微扬起双眉,望着奥尔卡轻轻叹了口气。
“大地神殿很快就来剿杀你们,这是大地神殿所信仰的神明的旨意,但是千百年来,我们仍旧存在,这就是我们力量的证明。“她继续说道,“当代唯一一道至尊血脉的传承者,请你负起你本应拥有的责任。”
密密麻麻的魔族中,几道灿烂的血月光辉莹然而起,洛维安暗叹一声,墨sè的翅翼嚣张地张开,黑sè勾勒的红月边界线直接投映在了上空的夜幕中。
魔族之中不知名血月族裔的族人释放的血月图腾登时消散。
他只是一个人站在同样一言不发的千万魔族面前,一个魔族与千万魔族长久的对视。
奥尔卡无声无息地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起身振动着仍旧在滴血的翅翼缓缓离开了,没有人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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