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让午尸堂的弟子去坊市里收尸,给了钱便不再过问,也不派任何人去监督,其实这是衙门基于午尸堂这些年办事认真的信誉去的。自从牛卧虎从衙门接手午尸堂以来,衙门交代给午尸堂的任务,午尸堂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办的不好的,衙门也从未亏待过道士出身的牛卧虎等人。
衙门里的官员往往都出身离国八大宗派之一的正辕殿,虽然他们普遍认为正辕殿才是正统,其他七大宗派都是末流,但是在明面上,正辕殿的弟子还是表现出了官家人员应有的风度,官员如此,他们手下的吏员就更是如此。
坊市往往是一座城市里最为混乱的地方,这里人员混杂,大富人家、杏林书生、蛇虫鼠蚁,样样都有,所以坊市也往往都是一座城市里死亡人口出现最多的地方。
午尸堂在衙门所接的生意不下八成都是出自桐陵城里的三大坊市,城西的功成坊,城东的建业坊和城南的青山坊,这三大坊市每天夜里灯火通明,无论是在其中经商还是消遣,只要不离开坊市,便不会受到任何宵禁规则的限制。
邵霏霏几天前险遭丧命,便是倒在城南的青山坊中,城市里的乞丐,最喜欢的便是集中在坊市之中,只有这里才能乞讨到更多的钱财。
三人一行首先去的便是城西的功成坊,功成坊里只有一个饿死的老乞丐,死得时候只剩下皮包骨头,看起来非常的可怜。
老乞丐的死亡引发了邵霏霏的无限感慨,只不过她很快便想起了牛少棺昨天对她所说的话,于是颇有不解,便问道:“三师姐,你昨天不是说,若是有人能够经历中元节七天极yīn极阳两种煞气的错落冲击,还能活着的话,之后整整一年都会有宏图大运,无论遭遇何种危险,都不会死亡的吗?”
“道理是没有错,但是此人却明显丝毫没有经历中元节的二煞冲击。”牛少棺指了指那个饿死的老乞丐,“你看他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是没怎么出过门的,这初秋的太阳就像是火烧一样,若是他长期在外乞讨,怎么可能有这么白的皮肤。”
接着牛少棺又指了指老乞丐的双腿:“你再看他的双腿,肌肉明显萎缩,一看就知道他丧失行走能力已经多年。依我推断,这老乞丐之前都一直有人在照顾着他,可是照顾他的人或许死在了中元节的yīn阳二煞冲击之中,他便因此没人照顾了,在肚子饿的情况下,只能自己出门来乞讨了。”
牛少棺叹息了一声,又指向老乞丐身前的那碗白饭:“可惜他的运气不好,饭都摆在面前了,却被活活饿死。”
邵霏霏的眼睛此时已经萌上了一层泪水,她紧握着双拳,神情之中充满了怨恨:“只怪天道不公。”
“你这句话只对了一半。”牛少棺拖起邵霏霏的下巴说道,“天道是不公平的,每个人出生的时候,所生长的环境和所能获得的资源都是不同的。但是天道又是公平的,这天地之间有着千千万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在等待着人们去开发、去获取,每个人都有资格去争取,每个人都有资格去获得。”
“能获得多少资源,就要看你有多强大的意志力去和别人争夺了。”牛少棺说着便蹲下身来拖住了老乞丐的肩膀,“来,帮我把他搬上尸车。”
邵霏霏闻声,赶忙上前帮忙,把老乞丐的尸体搬上了尸车。
“小师妹,你要记住,天地之间只有‘取舍’二字真理,取是争取,舍是舍弃,争取那些对你来说最为重要的事物,舍弃那些对你只有些许好处,甚至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物。”牛少棺拍了拍邵霏霏的肩膀,“学会了取舍,你便可夺天地之造化,成一方之真神。”
邵霏霏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牛少棺对她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是对她未来人生方向的重要提点,这就是一次重要的机遇。
修道之人无不重视感悟,邵霏霏虽然还没有学习任何的道家心法,但是此时此刻,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肝脏之处,升腾起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焰被一层薄如蝉翼的虚气所包裹着,只要稍一点开,她便可以坐地感悟。
但是邵霏霏知道,此时此刻,完全不是感悟的好时机,她必须要忍着,等回到了午尸堂之后再行考虑。
牛少棺看着邵霏霏的表现,脸上不禁洋溢出了一丝笑意,其实方才的点拨算是她送给邵霏霏的第一份见面礼,只要不是太笨,谁都能引发明悟。
可是绝大多数人在发觉自己有了明悟之后,往往都会首先选择点破虚气,直接坐地明悟,这种人往往今后修道,都难有成。
只有那些能够省时度事,忍下明悟,选择在最合适的时机才点破虚气,参悟天地的人,今后才会有更为远大的前程。
邵霏霏确实表现不错,牛少棺便因此决定再送给她一份见面礼:“其实在我们午尸堂之中,有一个人对取舍二字真理领悟最深,如果你能够在他身旁参悟的话,或许能够得到更多的收获,这个人便是贾如玉。”
悟道点拨,讲究点到为止,牛少棺说道这里,便不再多说,并主动让罗山狗拉起了尸车,一路上对邵霏霏多有照顾,免得她受到了无端的刺激,她现在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受到刺激之后恐怕完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那层极薄的虚气恐怕当时就会破开,这样她所能感悟到的天地造化,将会大打折扣。
邵霏霏之后一路上都一直处在心情非常平和的状态之中,神情也沉默了许多,待到三人收了两座坊市里的四具尸体,回到午尸堂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下午五点了。
回了午尸堂之后,众人还需要给处理一番四具尸体,牛少棺看着邵霏霏悟道心切,便说道:“小师妹,今天还是你第一次跟我学习丧葬的事务,学习这事贪多不咽,处理尸体的方法就等下次再学好了,你可以先走了。”
“谢谢师姐。”邵霏霏感谢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小小翼翼地直接向贾如玉所在的柴房走了过去。
可怜的贾如玉此时正在和着面粉,身旁摆着一笼蒸屉,看样子是想要做馒头的节奏。
一看见那白花花的面粉,邵霏霏便兴奋地冲了上去,帮着贾如玉开始揉了起来,她可是又有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可真是饿得两腿发软了。
见邵霏霏突如其然地便这样闯上前来,揉起了面团,贾如玉惊了一跳,怒道:“你在干嘛!”
“我肚子饿了呀。”邵霏霏渴望地说道。
贾如玉一把推开了邵霏霏:“你肚子饿了跑我这来干什么呀!”
邵霏霏非常委屈:“除了你这,没其他地方有饭吃啊。”说着她又强行帮贾如玉揉起了面。
“不行。”贾如玉再次用双手把邵霏霏给推到了一边,“你又不是我的家人,凭什么占我的便宜啊!”
“我……”邵霏霏愣住了,只是没过多久却又放声大笑了起来,“如果你每天都能给我吃的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做你的姐姐的。”
贾如玉极度鄙视地看着邵霏霏:“才不要呢!”
“要不这样吧。”邵霏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蜻蜓点水般地在贾如玉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姐姐我就勉为其难娶你做小老公好了,以后你要疼我、爱我,重点在于,你要每天让我吃得饱饱的。”
“滚开。”贾如玉完全没有想到邵霏霏竟然能够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情来,顿时一张小脸羞得通红,“谁要做你的小老公啦!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呐,小小玉。”邵霏霏拍了拍贾如玉的肩膀,“姐姐就是赖上你了,姐姐的便宜都让你给占了,如果你敢不从姐姐的话,姐姐我就告诉师兄、师姐们去,说你是个大sè狼,对我动手动脚的。”
说着,邵霏霏指了指自己衣服上三个雪白的手印。
贾如玉一听到邵霏霏说道午尸堂的另外五个弟子,气势顿时便萎靡了下来:“你们这些个恶霸,一个比一个要坏!”只见他气愤地将揉好的面团一个一个的放进了蒸屉之中,然后愤怒地看着邵霏霏,“吃吧,吃吧,吃不死你的大坏蛋!”
邵霏霏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呐,小小玉,我们可是约定好了哦,从今以后,你要负责让我把每一餐饭都吃饱哦,要是吃不饱的话,你就不算男子汉了哦。”
“不要叫我小小玉。”贾如玉咆哮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到蒸屉里的馒头全部蒸熟了,邵霏霏已经盘腿坐在原地等了许久,神情再一次变得平静了下来。
贾如玉打开蒸屉,本能地想要将那些品相不好、个头又小的馒头拿给邵霏霏的,可是突然间他的心里却感到一热,他摸了摸方才被邵霏霏亲到的脸蛋,又羞涩地看了一眼邵霏霏,最终决定将那些品相最好、个头又大的馒头全部塞给了她。
邵霏霏在一旁偷偷地看了看着贾如玉的举动,一口咬着馒头,心里对取舍二字真理的领悟忽然又更多了一分,那肝脏之中的领悟之火突然大盛,吞灭了原本包裹着它的虚气。
邵霏霏顿时陷入了明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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