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老汪头第二个有速度,他以为席向南在前做盾,他最有胜算,他觉着这是他这辈子最长脸的时刻.
熊渝斜着身子保持着与席向南错肩的姿势,短弩从席向南的腋下勾动,老汪头前赴后继的倒在熊渝眼前,在老汪头被惊骇和痛扭曲的嘶嘶声里,熊渝的胳膊从席向南沉重的身体里撤出来,陆儒臣在黑夜里鹰扑的影像在瞬间扩大,当他的脚尖毫不迟疑的借力在老汪头扑到的肩膀上时,距离熊渝只有一步之遥,匕首的冷光眨眼出现在熊渝的咽喉。
陆儒臣算是很快的,但是怎么能快过熊渝的速度?
熊渝激射的这支弩箭故意偏了,他不想陆儒臣死。
陆儒臣凌空鹰扑的姿势如同被一闷棍当头强行改变,他的肋下如同被狠狠地砸进了一枚特大的钢钉,被贯穿的疼痛他难以承受,陆儒臣如熊渝预料的那样扑倒在老汪头的肩膀上。
黑夜是看不见血的,但是血腥却是这样的熟悉。
熊渝一脚踩住了陆儒臣手里还紧紧握住的匕首,熊渝脚下用力,陆儒臣嘶嘶嗬嗬的呻吟着松了手,他佝偻着身子想速度爬起来,头顶一星冰凉让他顺从了熊渝的意愿而接着趴了下去。
老汪头顽强的生命力没``有让他死里逃生,他的身体在陆儒臣身下无望的抽搐着,朦胧中陆儒臣也跟着哆嗦。
死亡的恐惧传染力很大,陆儒臣面对这样的结局如梦初醒,他一辈子都瞧不起瞎子,今天算是栽在了瞎子手里。
“右耳在哪儿?”熊渝没有废话直入主题,他弩箭点着陆儒臣的头顶跨身大咧咧的坐在席向南的尸体上,席向南的温度还在坐着还有些舒服。
陆儒臣佝偻成了一条残喘不息的狗,老汪头再不甘心再舍不得那口气也白搭了,除了还有点儿余温,任何生命体征都没了,陆儒臣在他的管家身上感受着死亡的血腥气息,他的惊恐让他自个哆嗦起来。
熊渝看起来更加的阴冷和狠毒,陆儒臣慢慢的吃力抬头,堪堪看见熊渝的眼睛,月亮刚爬上来还在树梢,微明的夜光下熊渝的眼睛锋芒在流动。
他奶奶的,这是瞎子吗?
“你耗着也没用,你是可岚的舅舅我也许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命,但是我不会介意你身上出现很多个窟窿,我保证你死不了,也请你相信你活得会很不舒坦。”熊渝勾指拾起陆儒臣近在眼前的匕首:“可岚死了,没有人再能左右我不杀你,现在我只是想着可岚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你别妄想转什么脑筋,想活命就一条路,告诉我想知道的,然后悄悄地滚出京城。”
可岚的死没有打动陆儒臣,打动他的是熊渝死神一样的姿态和语气,陆儒臣嘚嘚鸡啄米一样的点着脑袋说:“右耳的住处有三所,我只知道其中两所,在相思里一处,还有一处是钉子胡同。”
陆儒臣回答的干脆利落,果然没理想大腿可抱了就跟了右耳!
真是做狗的命啊!
还是命苦的流Lag狗!
熊渝默不作声像一个跟老槐树连体的根雕。
“最近右耳没什么动作,张伯栋也很少露面,右耳她跟胡八有联系,胡八,就是东厂的大档头胡八。”陆儒臣的喉咙咕噜一声大响,他接着说:“我我我也就是知道这些,右耳根本不信任我,我是长了个心眼才跟出右耳在相思里和钉子胡同的住处的,我,我再机密的事就不知道了。”
一个杀手竟然将东厂的档头玩弄于股掌之上,右耳也真是本事啊!
接下来,陆儒臣语无伦次的说些价值不大的东西,知道了右耳和张伯栋的藏身之处,熊渝就知足了,他本不指望陆儒臣透露的更多。
熊渝鄙夷的看着陆儒臣,陆儒臣巴巴可怜的熊渝,他很害怕熊渝言而无信,要说旧怨还不至于这样害怕,关键是刚才,熊渝会这么大度?
熊渝慢慢的撤了顶在陆儒臣头顶的弩箭,他心里忽然很不好受,当然不是良心发现自己不该如此的对待可岚的舅舅,而是,陆儒臣竟然在自己告知可岚死了的情况下没有问一句。
可岚!可岚!你可知道你默默包容袒护的舅舅如此禽兽不如?
陆儒臣惶惶的爬起来,他的动作慢倒不是肋下的疼痛,而是怕自己的动作刺激到了熊渝而招来瞬息的杀身之祸。
熊渝看着陆儒臣小心的往后缩,往后缩,看着他积蓄力量做亡命的狂奔。
“你是不是忘了有个外甥女叫可岚?”熊渝忽然很轻声的问,他一出声,陆儒臣一激灵,他半转的身形僵住了,他从熊渝忽然改变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是悲伤还是愤恨?
还是归罪于自己迁怒于自己?
陆儒臣瞬间一身冷汗!
“可岚?可岚!苦命的孩子!”陆儒臣抬手的姿势很像抹眼泪:“人的命天注定,你你也不要太难过。”
不要太难过?
熊渝咬着后槽牙逼住眼底涌上来的难过!
陆儒臣的惺惺作态让熊渝作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问这一句,替可岚讨一句暖心的牵挂心疼?
“我会给可岚竖个排位,清明寒食的,逢年过节的香火少不了。”陆儒臣越发看沉默的熊渝恐怖,他加了百倍的小心说:“那,那中元还好吗?”
熊渝酸涩的眼睛落下一大滴看不见的泪水,熊渝幽幽的看着四五步远作势欲奔的陆儒臣:“中元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陆儒臣呐呐不知再说些什么,这时候,大钟驱马进了这个胡同,他是听见胡同里熊渝的马嘶来的。
陆儒臣当然知道是大钟来了,他惊惧的回头望向了胡同口,熊渝冰冷的说:“还不走?”
陆儒臣如遇大赦,轻了脚步飞快的奔向胡同的另一头。
熊渝扶着老槐树站定,陷在可岚的悲伤里还不能自拔。
大钟终于看见熊渝,他收缰下马也跟着看见了地上趴着的老汪头和枹树死翘翘的席向南。
“你这是?”大钟警惕的看向了胡同口,陆儒臣的身影一闪没了。
大钟忽然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警惕是多余的!
“陆儒臣跑了。”熊渝故意摸索离开老槐树,他厌憎面对老汪头和席向南,活着的他厌恶死了也厌恶。
“我马上回北衙门,张大人一下签令,四门缉捕,谅他飞不出……”
“不用,一条狗而已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熊渝淡淡的说,他从大钟手里接过马缰绳:“走吧!我们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
熊渝不想善后,他只管杀不管埋。
大钟也觉得没必要为这件事分神,他扶着熊渝上马,他也上马,并了熊渝的马缰绳两人出了胡同。
对于一个杀手有仇家,而时不时的有仇家寻仇,这个大钟都觉得不意外,他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意思。
“陆儒臣是胡八的狗,胡八想我死!他以为一个瞎子陆儒臣就绰绰有余了。”熊渝的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嘲讽鄙夷,他需要大钟把这个讯息传递给张生笑,胡八知道自己在张生笑的手里他还要派人杀自己,这很能说明什么,这也很能激起张生笑或者他手下的一些怒气,这个胡八张生笑一定要放在眼里。
熊渝要张生笑明白,不单单为了梅棋陆乾雨要杀掉胡八,就是为了他锦衣卫的荣誉也要除掉胡八,那么自己这把剑的存在就有了更大的价值。
反正是捎带脚的事!
果然大钟很上心!
熊渝在街道树荫里等着大钟,大钟要把胡同里死人处理掉,他不想别的衙门口的介入,很快有锦衣卫处理了老汪头和席向南,熊渝也相信,张生笑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胡八还在白凤楼!
白凤楼前宫灯璀璨,花红绿柳脂粉飘香,莺莺燕燕的浓妆女子出出进进。
一排花轿等着出条子的美女,家奴仆役让白凤楼前显得有些拥挤。
一个瞎子在白凤楼前打转是很不正常的事,所以,熊渝没有露面,尽管他把白凤楼看了个清清楚楚,还是用惘然的眼神侧耳的动作让大钟把白凤楼从里到外介绍一遍,甚至连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十八级都说了个详尽。
胡八在白凤楼秘不对外的雅间正跟狐朋狗友喝花酒,有一个大钟不认识,其余五个有两个是火器局的头目,一个是教司坊的奉鸾,一个是顺天府的捕头还有一个是东厂的掌刑。
熊渝知道这还不到时候,张生笑不会让他拎了弩箭上去一同扫射把喝花酒的人全部放倒,要等到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自找寻自己温柔乡的时候下手。
在这种地方杀人熊渝有经验,他不慌不忙的在白凤楼斜对过的小酒馆里招呼眼前的一盘酱牛肉。
一壶小酒大钟自斟自饮。
大钟觉得跟熊渝一起出任务很奇妙!
熊渝细嚼慢咽的吃着,一直不抬头,灯光从大钟的肩膀打到自己脸上,熊渝看着自己鼻子的一侧阴影想着杀掉胡八,脱离大钟赶往梅棋同老奎聚头的那个荒宅,总能等到老奎或者是梅棋的人,那么很快就有明正夏芸的消息。
自己复明,夏芸该会是怎样的高兴!
周遭嘈杂的人声反而让熊渝更显得孤单影只,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夏芸还有明正,甚至对中元的想念都是从来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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