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他降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这个孩子,很早就表现出一些天赋。小时他翻围棋书,没多久就能与大人对弈。他很早就进入青春期,他显得比同龄孩子沉静、自控能力强。另一方面,他较早对异性产生兴趣。
他压抑着过早的青春期骚动和不安,无处求教。一方面他不愿意由家人安排自己以后有人生,他放弃了大学生活,及至后来他醉心于研究佛学。
我想起周石说:“生命是一场空虚,一场虚幻无常的梦。”
“你看那天上的飞鸟,既不耕种,也不收割,天父照样照顾他们,你们做人的,又何必忧虑明天,一天的忧虑一天担,也就够了。”
我侧转头,看着远处的江水。我凡心炽热,也听天由命。兜了一个大圈子回来原处,换得了浩太的爱。
“你最近好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
“繁华和虚荣都是我所要的,我得到了,会有什么不开心呢?”我长长叹口气。
“你还是抱怨。”他笑笑。
“你没有烦恼,为什么要出家呢?你可以忘记自己的父母吗?”他微笑,不出声。和这样的人接触,像是参禅。不该说得这么彻底吧?
“看到美女,我还会勃起。”他难得幽默。
我能学他吗?我能忘记自己?
“世界上只有他了,周石会懂你需要什么,我是俗人,只想有爱,便可以了却所有的纷扰。”
“你可以依靠他。”阿谢说:“他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我的一生一世好像与许多的人有关。”
“有什么不好呢?”阿谢不明白。
“什么不好?”我反问。
“女人的最终目的只是想要一个可靠的男人养她一辈子。”周石是在飞机上堕入冰河的,冥冥之中,他一定是选了和自己有关系的地方。早春时节去了钱塘江,初夏时节去了广州。周石没有留下太多的只言片语。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吗?
可以说,这样的死法,这倒像是周石的性格。我保荐了一些以前和周石的上网聊天的记录,物犹如此,人以何堪?
生前他感到生命的无常与反复,死后他感到充实和实在的实体吗?
阿谢的沉默双手合十,我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泪。
我跟他说我幼年的事,我的早熟,我想我幼年不快乐,因为父亲没有通过正规的途径,将我带到这世上。
“现在听到有人死了,我就害怕,你看人好像纸做的,说去就去了,再也见不到他。人死灯灭,什么也不知道,而我们却天天怀念想念,外公也上了年纪,常说今天脱了鞋子没有是否还能穿上?人这一辈子,哪儿来的这么多不如意?那天看见书上说一句: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入空门何处消?看得竟很难过起来。再和你多谈怕你把我给度了去,像那个跛脚道士度柳湘莲那样。”
他静静地听。
“我明白。”他平静地说。
我一回头,浩太在我的身后。
回来路上,我在桥墩靠在栏杆上,眼望流水。事后想来,只有男女两个人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这是无法料到的。
读书即未成名究竟人品高雅,德修不期获报自然梦稳心安。
他一直是在安慰自己呢,还是在礼貌地对待自己呢?
我们在桥上走着,我说:“小时候的时候,我很喜欢秀兰邓波儿,给我留下了难以想象的印象那是那一头蓬松可爱的短发。”
不想离开,靠近桥栏杆站住了。
我想起我们以前提到的披头士,想起《Norwegian Wood》。
只有那似曾过去又淡忘的记忆,不断地在我脑海中浮现,执拗地盘踞在我的脑海。
我和周石的友谊是一度认为那在的生活中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我还要提——我们两个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朋友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情侣。其实朋友的最初定义就是玩伴。他是可以在我不开心时陪我玩的人,可以互相捉弄。他有自己的理想,又追求,我们都知道对方。他的脸上总是藏着太多的故事,有辛酸有难耐。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个人。
英雄也许永远都轮不到他。
自我消灭了……
我点燃了蜡烛,墙壁上的身影,虽然觉得不像自己,但感到像过去的自己。
浩太回来了,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非常想见到你,可是一直强忍下来了。”
晚上醒来,周围气温低得可怕。我不禁打个寒战,跳下床,翻来一条毛毯,把我团团包起。躺倒时他的头发碰着我的脸颊。我不由涌起一股暖流。这股暖流来源于我对他的爱,失却越多,越怕会失去现在的美好。这时间里,浩太始终紧握我的手。
我不知是何以抛弃原来世界而来到这世界的,但是快乐似乎永远都不是永恒。
我一直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收集着关于他的一切,父亲默默地关注着我,但是没有说出来。我总是感觉父亲与我做对,用他一生的时间,不是他与我做对的问题,只是两个人都太有棱角,一在一起,互相扎着对方。后来我剪断了我的头发出现在他面前,我告诉浩太,婚事将拖下去,我知道不管怎样的决定,浩太都能给我无尽的爱。
这无法承受的。我只是一个寻找爱与伤痛的孩子,我没有想要伤害什么人,但是却伤害了很多的人。
“睡吧。”我听他说。我的一切存在,一切所有,一切希望,和一切的爱归于浩太。我感到他的身体既温暖,又相当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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