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抵达之前,母亲声音激动的打了电话进来。我迅速赶至她家,上了楼,发现女主人已无意识,而且全身僵硬。我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忽而觉得身边要是有个男人就好了,想想实在没有人可叫,于是叫了皮蛋,他的手机一直不通。我徒劳地试着叫醒母亲,蹉跎了一阵子,皮蛋回了电话,我近乎歇斯底里叫皮蛋快来,说母亲有事有事有事,她死掉了……他来时楼下的救护车已到,她其实已陷入昏迷状态。
如你们所知,母亲没有死。因为幸运的她,在此之前给我打了电话,因为她并不想死,否则,医生早已回天乏术了。她服入的安眠药较少,因而让我来得及救她一命。
当时我也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毒,总之她洗了胃——折腾了一夜。之后的一段时日,她总是说有人要害她,她被安置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逐渐逐渐康复了。
人的死和死里逃生,都是一场场的意外造成的。我仍待在这位仍相当虚弱的女人的身边。她一直搞不清她自己的状况,在状况仍不稳定的情形下,我着重地问她自身的状况,我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何要吃大量的安眠药,为何吃了之后又要找我。我并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甚至于不想再见到她。
我不特别咄咄逼人地诉说我的无奈。因为母亲有时确实让我不安,我一直不知如何与她相处,假如有一天,她爬上天台往下跳,我并不会感到意外。她如果能好好地过日子反而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在她身上总要发生些什么才正常。我把她当成小孩,一个哭闹的孩子,我想自己也挺可怜,我什么时候被她呵护过了。我一直扮演着与我年龄不相同的角色,并不是我过于早熟,而是身不由已。就像我一直需要一个男人在身边来为我遮风挡雨,可我却一直像个花痴一样等待着一个男人的回心转意,我的生活一直都是错,再来一个母亲就是错上加错。
稻盛和夫不是讲企业多元化发展么,经营任何一项事业,要实现最低10%的税前利润率的高收益。我的生活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收益,相反支出大于收入。
我一直问着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终于说那几天她发高烧一直不退,去医院以为是患了流感。后来吃了药打了针,晚上睡觉前又吃了药,谁知竟吃错了药。
在渐渐暗下来的暮色中我感受了她身体的臃肿和肌肉的松弛。她已有好几年没这么和我相处了。她嘴中的味道很难闻,每换一口气之前嘴里都是这种味道,她说:“我的肺里面火烧一般,心跳得很快。”她依旧怕死,似乎很怕。
那几天,我写着日记,想过新的生活。好久没有母亲一起生活了,却也无法想象两人每天一起生活的情况。而时间越久,我越体验母亲寂寞和辛酸的心情。母亲好一些便烘蛋糕给我吃,并让我一旁学——你以后要烘蛋糕给你的心上人尝的。
一直以来,母亲的生活在我看来非常奢侈,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买回一些垃圾放在家里,一年到头也用不着,她的生活状态就是如此。她没有像其他的姐妹那样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曾经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我一天一天地过着像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想,我真的吃了很多苦。这不全都是母亲自己所选择的路吗?我是她的一个循环。
我对母亲的现状多少有一些恶作剧的心态,我知道我对亲情的打理很头痛,我不善经营亲情,对母亲的关爱也像是一种经营,不知这种投入是否会有回报。那也只有天知了——
我以前想有一个母亲在成长中给我建议、担心我、对我生气、帮助我听我诉说心事的母亲,那时曾经多么的迫切,现在母亲近在咫尺,却没有那种迫切需要了,是什么变了呢?是时间,一切的心境环境地点周遭的事物,都不对应了。我现在已经适应没有她了。
如此这般,经过了几个礼拜,我的身体跟心理都已经渐渐习惯母亲了。她问起浩太时,我说:“我从不为了填满寂寞而需要男人的身体。我追求的不是一个男人身体的重量,我对男人的幻想,是那时,家人在我心中留下的缺口,是浩太的爱来填满了它。所以他对我很重要。”
我回到自己的小屋时,浩太已回来了。他只穿了一件内裤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然后地说:“你母亲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到现在为止,我们两个人都是随着自己的想法享受着单身生活,虽然也想要结婚生孩子。可以确信的是,浩太不会在我的生命中远去。
怀孕、生孩子、结婚这些事的我来说,真正的感受,我到底还是没办法理解,我甚至会想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手搀手互相搀扶着走过人生的夕阳。
我的心有各式各样的迷惑,现在生活虽然还不是很安定,但我会好好考虑将来的事。他最近工作很忙,几乎没有时间与我在一起。我想着和两个人一起时的心情,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到目前为止,他一直为了能让我们两个人以后和将来而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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