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梅子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失意,即使有愧于一家人为她迎接高考省吃俭用而供给她最好的衣食,以及父亲每场考试都怀揣着几个煮鸡蛋守在考场外,她也没感到太难过。这倒不是她不懂得体谅父母和兄嫂的心意,而是她觉得她有一个更美丽的梦将实现 而给他们更大的收获和惊喜,所以仍然是每天歌声不断。
渡口边,那块光溜溜的杵衣石上,她又高声地唱起了歌,使劲搓着花布褂子。突然,一双手悄悄地蒙住了她的双眼,摸摸那双小巧而长满厚茧的双手,再闻闻手里的篙味,她知道是谁,很厌恶地骂一句:“骚货!”
手放开了,仍然是笑嘻嘻的声音:“梅子……”
梅子故意高声大气念:“蒹葭苍苍,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花布褂子在水里鼓捣着,绽开一朵朵水花。杏花抹抹湿脸,悻悻离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河道上走来的柏榛。她猫腰在田埂上打猪草看见了他走出村口,心里清楚他是来找梅子的,为了能掺和在他们中间,固定一种已经形成的微妙的三角关系,便抢先到了渡口,不想被梅子骂了,心里又气又恨的却又无处发泄,只好对他们二人的见面干瞪着眼。
柏榛的脸明显地瘦削许多,但不知什么原因激动而恢复些生气:
“梅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梅子口齿伶俐地:“我知道,准是今天莲花坳小学招聘代课老师的事,我爸昨晚就告诉我了。”她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你既然知道,还不快去,我正打算到你家告诉你这个消息。”
梅子不以为然。
“你怕考不上?”柏榛接着鼓励:“这又不考大学,怕什么呢!”
梅子拧干褂子丢进竹篮里:“不是没有信心,而是没有兴趣,落榜不落志,我的理想还是文学。当然我也不想复读了,安徒生只上学三个月,写出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童话,比起他来,我读的书也已够多了,又何必非要考大学念文学系。与其夹在千军万马中挤那根独木桥,不如花这些时间早起步研究我的诗歌,早实现我的梦想。老师只是引路人,没有领路人,我照样能够领跑自己,我不怕摔跤,不怕碰壁!”听起来,她似乎有点夸夸其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文学是上层建筑,如果没有经济基础怎么能搭建起来!而事实确实如此,纵使你不怕摔跤,不怕碰壁,但买笔墨纸砚要钱,订报刊杂志要钱,连投稿买信封邮票也要钱,难道一分一厘还伸手向你爸要?尤其订阅报刊杂志要多花钱,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啊!得不到老师的指引,要多读书哩!”柏榛一口气也说了很多。
“这些我倒没想过,既然对搞文学有好处,那我去!”梅子的热情陡然高涨,手向前一挥,做出为文学冲锋陷阵的架势。
柏榛俯身帮她拾起竹篮子,催促说:“快走呀。听说昨天去了好多人报名,今天上午九点钟开始考试。我们如果去晚了报不上名,就要失去考试资格。”
“我跟木槿姐借辆自行车,你载我去不更快?”梅子也心急火燎了。
两人匆匆离去,杏花怔怔地看着他们手拉手奔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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