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上正大兴土木盖房子,而且都要和木槿一样盖小二楼,只有隔壁的阿义女人似乎要与她比个高低,打算盖三屋呢。中午偏过一点,太阳像个火球悬在当空,两家紧锣密鼓地干起来了。栋木头戴了多子留下的那顶米黄草帽,还穿了他的蓝涤卡工作服装,又拌泥浆又操砌刀,忙得团团转,柏榛看着他的装束,由衷赞叹:“栋叔,你穿着这身工作服,还真年轻了十岁,看起来特别精神!”
“柏榛,你不知道,栋叔是个风流人物呢。”满根从高高的墙垛那边探出脸:“想必你也知道他和阿堂的事了,要是栋叔不够潇洒和魅力,能守住和阿棠几十年的爱情吗?”
“听众朋友,这里是地方新闻台,现在播报地方桃色新闻。“隔壁墙垛下打杂的勇平也油嘴滑舌:“下面请栋叔谈谈婚外罗曼史。”
木槿最不愿意听,甚至有意否定这件事:“勇平,你在这里造谣生事,小心阿棠撕你嘴巴
栋木也跟着否认:“满根,你别乱说话,注意影响!”他的目光掠过木槿的脸,正遇上她同样复杂的目光。两对目光瞬间碰撞,竟然撞出一点火星子,但转瞬即逝,谁也没有觉察出来。因为满根他们已经兴致勃勃地听柏榛谈小站及发展形势,他说小站会自发形成一条街……这回勇平没跟他唱反调了,洗耳恭听着。
半个月亮爬上山坡,大家散工了,人声笑语渐渐地消停,小站恢复了宁静。栋木坐在砖和木头搭成的简单床铺上,吸着烟斗哼起了小调,好悠闲自得。木槿从马路那边碎步过来,手里提着篾筐箩,她招呼说:“爸,你吃饭吧。”
栋木嘠然止声,抖落烟火,面对木槿他总不大自在,半响才答:“可以让柏榛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捎来,你何必多走一趟呢。”
“他和梅子玩得高兴哩,我哪能扫他的兴。”木槿放下筐箩,蓝色的月光下她目光深幽幽地看着他:“要是你叫他在这里帮着守材料不是更好吗?省得你风餐露宿。”
“他在白天已经义务帮忙了,晚上不能再辛苦他,过些日子他就要做新郎官哩。”栋木从筐箩里端出一只碗;“木槿,你赶快回屋里照看你妈好吧,她在这些日子里又咳嗽得厉害。”
木槿在他面前慢慢地转个圈,悄声地说:“爸,看,你给我买的衣服穿着特别合身,我喜欢呢!”
栋木结巴地:“哦——不,不是,我原来打算是买给梅子的。她、她穿着不合身嘛。”
木槿目光灼灼地:“别紧张,公公给儿媳妇买件衣服有什么关系嘛!我还给你织过一件毛衣呢,就当是礼尚往来,所以你别多虑。”
“木槿,等楼房竣工、店子重新开张了,你去多子那里聚一聚,玩一玩,玩到过年才回来,反正我现在给渡口租赁给大毛的,有时间看店子了。”
“不想去,没意思。他不念我,我也不想他,反正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木槿,别说赌气的话。多子若不念你,怎么一笔一笔的钱寄回来给你花。”
“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觉得,他寄钱并不等于寄回情意,相反他有可能卖了良心。”
“你别怪多子不回来,你应该去找他的,孟姜女还千里寻夫呢。”栋木引经据典说:“她是一路迢迢走着去,你现在有车坐,方便得很哪。”
“别拿我跟孟姜女比,我比不了她。”木槿转身飘然而去,玫瑰红衬衫恰到好处地句勒出她丰满而婀娜的曲线,栋木看着她目光下孤寂的背影,久久地愣怔。突然“啊”的一声叫出声音,烟火烫着了他的手指,他赶紧掐灭烟火。扒完饭放下了碗,出去转了转,一转到裁缝铺前,他举手欲叩门,但又想到香椿一个人在家里,此时登门拜访,容易惹出闲言碎语。当他转身踱到路口时,看见有烟火一明一灭地从青石古道上飘过来,他知道是阿义上工地守材料了,扯开喉咙喊:“阿义,你怎么才来呀!”
阿义过来,也在木桩坐下说:“大毛接手了你的渡口以后,生意一下差了很多。”
“就大毛那憋样,捉几条蛇泡酒还差不多。要代摆渡,新船长给划成危船。人家就是自编竹筏子过河,也不敢坐他的!”栋木说话的语气是非常得意。
“电视上三令五申,现在乡里都不许捉蛇了。蛇是益虫,捉多了,影响那个食物链,就会破坏生态平衡!”阿义虽不会闲言碎语,说起电视上的新闻却头头是道。
“何止是捉,连吃也不准了。听说,永州异蛇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栋木吧唧吧唧地吸着烟,从蛇谈到了国宝熊猫,话题源渊流长地说开了,他很快忘记了上午买衬衫带来的许多尴尬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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