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父女谈得投机的时候,乔乐冒兴冲冲地赶来了,亮开大嗓问:“栋木,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在鬼崽岭脚被异蛇咬伤的沈兄弟?他现在是潇州县的县委书记了,每天都在新开播的潇州电视台露脸呢,栋木,你看潇州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了吗?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时间我们可以去攀高亲呀!”
栋木不以为然地说:“他当他的书记,我开我的店子,有什么相干?”
乔乐冒龇着大金牙问:“怎么不相干?你和我,还有大毛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栋木也鼓着眼反问:“救命恩人怎么了?我这个人,就不喜欢拿权力和感情做交易。”
乔乐冒看了看梅子,诡里诡气地继续怂恿:“你呀,已经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成不了大器了,可你得为梅子着想,如果有县委书记开口了,梅子的代课老师转为国家正式老师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退一步讲,即使他不给你这个人情,那栀子烈士后代的身份找他落实并获得应有的优待,该不是什么交易吧?”
乔乐冒这么一说,梅子也跟着极力鼓动父亲去攀结县委书记。栋木很坚决地摇着头,其实他这是自卑心理作祟,并不是清高。他感叹地说:“现在人们崇拜有钱人,英雄的时代过去了,许许多多的当代英雄都已被忘记,有谁又会在乎一个战争年代的烈士遗孤呢,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梅子和乔乐冒觉得此番见解挺有道理的,频频地点着头,但脸上是并不罢休的样子。
在梅子二十岁生日那天,她终于收到李彦寄来的信件。硬硬的,厚厚的,心里想着肯定是张生日贺卡,在上封信里她告诉李彦哪天是她的生日了。笑逐颜开地拆开信封,看了里面的内容,目光顿时呆滞,整个身子也像僵了似的,动也不动,而头脑里也失去了意识。当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来,唤起了她一点浅浅的意识,模糊地记起这已经是星期六上午最后一堂课,在讲台上无力地一挥手,孩子们尖喊尖叫着跑出教室。迷离恍惚中她也跟着出了教室,本来该回家,她却失魂落魄地从莲花坳翻山越岭,沿着灰色带子似的小路往白云谷水库方向走去。
偌大的水库静悄悄的,在深秋的阳光下,幽幽一碧,不胜清凉。梅子一步三晃地上了堤坝,半蹲在长满苔藓的青石板上,然后展开手中紧攥的烫金结婚喜帖,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现在求得紧握手中了,但在这个帖上,新郎是李彦,新娘却是另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梅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喜帖,渐渐地,那帖子上的鲜红变成一滩血,汩汩地从心底里流出来。她放声地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撕了帖子。一扬手,帖子的碎片在空中飞舞,象片片飘落的蝴蝶。突然她感到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黑了,一头栽入清清碧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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