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平息后,孙果接着演讲:“过了二年,矿山救护队整编,和舒兰市矿山救护队合并到一起,只能带少数几个人过去。当时,比咱们有门路的人有的是,我即使花再多的钱也很难进去,干脆就一心一意地开我的饭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告我们队长,他因此被停止工作了。‘墙倒众人推’,就连那些原来和我们队长关系不错的人都去揭发他。我们队长因此心情郁闷,经常到我饭店喝酒。我这个人特别讲义气,还把他当成好哥们,让他随便吃随便喝,不要他一分钱。就因为我讲义气,幸运再一次降临到我的头上。——有一天,我们队长突然来问我:‘孙果,你想不想到市救护大队去?’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当然说想去了。我们队长说:‘那你就回家准备准备,明天就跟我去报到。’原来,那些人不但没把我们队长告倒,人家反倒升了,升为舒兰市矿山救护大队大队长。就这样,我一分钱没花就去了市救护大队。从那以后,我们队长又叫我去学开车,等驾驶执照下来后就让我专门给他开小车。
“传统行业干什么都不容易,这时我的饭店就干不下去了,原因是欠帐的太多。现在这年头,欠帐的都是大爷,要帐的都是三孙子。有些人吃完喝完把嘴一抹,签个字就走,等你找他要钱的时候就不容易了。他们欠我的,我只好再去欠那些卖肉的买菜的,就像咱们课里所讲的那样,形成了三角债。时间长了,人家卖肉的卖菜的也不干,我也只好关门不干了。我饭店关门不久,我们老孙家就发生了一见极其不幸的事情。——那天,我开车到长春出差,刚到地方不久我们单位的人就撵来了。他说:‘孙果,咱们赶快回家,你们家出事了!二井发生塌方,你哥受伤啦。’我问他,我哥伤得重不重,他说没什么大事,在矿务局医院呢。我一听就觉得不对——我哥如果伤得不重,他也不可能来追我回去呀。当时正下大雨,我把车开到六七十迈①,拼命地往回跑。我到医院院内把车一停,我们队长就过来对我说:‘现在不用你开车了,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哥没了……’”
孙果说到这里伤感至极,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众人不忍心看他那凄恻的样子,都把头低下了。过了很久, 孙果擦干泪水,断断续续道:“我一听,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到太平间时,我那小侄女立即扑到我的怀里哭着说:‘二叔,我爸没了……我……以后……怎么办啊!’我嫂子说:‘小国子,咱家完了……’”他说到这痛哭流涕,还有很多人都陪着他一起流泪。
这是多么感人的场面啊!这种场面,足以让高山垂首,江河呜咽。林自成偏是一个愿意伤感动情的,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他这回可相信孙果说的完全是真话了。他认为,即使是再没有人性的人,也不可能拿自己已经死去的哥哥做骗人的道具。然而他想错了,孙果恰恰是利用自己已经死去的哥哥去欺骗众人。一年后,林自成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流泪。孙果来到这里三年多了,已经害得无数人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可他仍然为了点蝇头小利,用他那虚假的泪水去欺骗别人。从这一点来看,他比一条恶狼还要残忍!他在为自己的哥哥流泪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别人同样也有亲人!为什么没有想到,别人同样也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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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迈 速度单位, 一迈约等于一点六一公里每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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