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就有人说过,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两性间达到无缝对接貌似困难重重,就像这个夜晚在马丽梅和卢少川心中的意义是如此不同。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马丽梅的期望落空了。
小别胜新婚,马丽梅觉得卢少川会有所作为,事实上卢少川的身体在马丽梅不安分的手掌摩挲下,已经起了物理变化,像棵小树苗那样迎风而立,茁壮而灿烂。
马丽梅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刺激得浑身颤抖,一颗心跳得奔放热烈,比新婚之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卢少川似乎太过于冷静。
马丽梅当然不肯轻易放弃,软磨硬缠,一次次将丈夫的手臂拉向自己的身体,终于令卢少川忍无可忍,他猛地翻身向壁,马丽梅“腾”地坐起来,“为什么?”
“累。”
“你明明……”
“累。”
马丽梅感到的不仅是冷落,更有屈辱和愤怒,她抱着膝盖,任凭眼泪肆虐,“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不好看了?”
马丽梅的话被淹没在黑暗里,连个回音都没有,卢少川已经沉沉睡去,渐渐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噜。
第二天一早,卢少川还没醒,马丽梅拎着包就出去了,再呆下去没有意思,还不如早些回到母亲身边。事实上这一个晚上,她不停地愧疚着。在见到卢少川前,此行的意义是专为验证卢少川是否说谎;发现卢少川雄风依旧后,此行的意义瞬间变成了弥合夫妻情感;被卢少川拒绝后,此行变得毫无意义。
恰好遇到在晨练的鲁曼,她穿得很薄,戴着耳机,正在冬青旁边的甬道上有节奏地跳着韵律操,青春的活力让马丽梅感慨了一下,她想低着头过去。
“嫂子,你,这就走了?老卢呢?”
鲁曼边说边往宿舍方向张望。
马丽梅只得敷衍说:“家里有事,我要先回去了。”
鲁曼看看马丽梅心神不宁郁郁不快的表情,彷佛明白了什么,忽然拉住马丽梅的胳膊,“嫂子,是不是老卢欺负你了?走,我带你找他算账!”
鲁曼毫不顾忌的熟络让马丽梅很受伤害,她缓缓抽出自己的袖子,“你和卢少川关系这么近?”
“嫂子……不是,唉,你……你想说什么啊?”鲁曼急得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马丽梅倒是不慌不忙,“我们家卢少川是脾气很好,在哪里都有人尊敬,甚至喜欢,这个我并不意外,但是凡事有个度,过犹不及,人与人交往也是如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逾越了雷池,恐怕要有良心不安,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马丽梅话里带着狠劲,打定了主意要鲁曼受到震慑,不要太嚣张放肆,可是鲁曼听完这番敲山震虎杯弓蛇影的话,非但没有生气或愧疚,反倒落落大方地说:“嫂子,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既然您这么坦白,我也不需要掩饰什么了。我现在郑重其事地通知您,您的丈夫老卢,我很喜欢,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会耐心等着你不爱老卢那一天为止,我想,我唯一值得炫耀的资本就是——我等得起。”
说完,深深吸一口气,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马丽梅,像拳击运动员赛前常规打量,脸不红心不跳。
马丽梅心里的防线崩塌了,虽然她已经料到鲁曼不会是个省油的灯,但她没有料到对方连作秀都懒得,当面锣对面鼓,直接亮剑了。
“你真不要脸!”
马丽梅觉得自己的鼻翼在快速地翕动,她无法淡定,甚至想狠狠地给面前这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几巴掌,以泄心头恨,如果法律不管,杀了她,马丽梅也是愿意的。
不是女人,实在永远无法体谅身为女人的种种嫉妒种种恨。
卢少川就不能体谅,他只看到马丽梅怒目而视,手指着鲁曼的鼻子,破口大骂,于是卢少川也不再是那个温和的谦谦君子,他大声地制止马丽梅,脸色铁青。
如果马丽梅眼中有火焰,她必定马上将眼前二人烧灼至死,可是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她只能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崩溃,再崩溃,一再崩溃。
一块块向下流淌的多米诺骨牌河,一片片荒草丛生的废楼,一排排鳞次栉比的瑞士军刀。
电话在皮包里响了一次又一次,马丽梅慌忙接通,听完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地往镇政府大院门口走。
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马长海大发雷霆之怒,连声骂着马丽梅,但马丽梅也听到了一个让她昏厥的消息——赵亚茹突发肺栓塞,被送进ICU病房抢救,病危。
这两个字把她的心塞满。
迎面遭到父亲的痛斥,“你死到哪儿去了?打电话你也不接,你妈要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被骂了半天,马丽梅浑然不觉,乜呆呆坐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她的身体停止了呼吸,大脑不再转动,跟植物人没有区别。
几个小时后, 马丽梅被获准进入ICU病房看妈妈,赵亚茹气管被切开,上了呼吸机,看到马丽梅时,两眼含泪,手指使劲摇了摇,却不能开口说话。
“为什么会这样?”
马丽梅一字一顿地问,两只眼睛盯着父亲。
马长海一脸无辜,大声地说:“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怪我?你妈那个臭脾气,你还不知道?早晨非要下地走,我就扶她,还没站稳,她就倒了,这能怨我吗?”
马丽梅的怒火万丈高,“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为什么要让她下地?你问过医生吗?她是病人,脑子糊涂,你也跟着犯浑!”
“小王八羔子,翅膀硬了,敢教训你老子了?是哪个小兔崽子说16床的10天下地的?是不是你?你妈就相信你的话,她听我的吗?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哟?小杂种都敢骂我!”
马丽梅彷佛狠狠挨了一鞭子,疼得不会反驳了,这时就听见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你嘴里不干不净骂什么?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马丽梅看到是舅舅,扑到他怀里就哭起来。
马长海惹不起小舅子,委屈地也哭,蹲在地上,毫不顾忌地咧着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马长海的哭不只是由于女儿的指责,更多的是因为钱。高主任今天已经暗示过要多准备点钱,ICU病房一天的消耗就是6000多。
做完手术第二天,马长海看到了消费明细单,整个手术花费19000块,光那个倒霉的吻合器就13000,马长海觉得一阵阵晕眩。
看不起病啊,家里的一万多积蓄早就光了。
卢少川在赵亚茹住进ICU病房的第二天赶来,带了一万多块钱,马丽梅马上敏感地想到,这钱是向鲁曼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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