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到家后,马丽梅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赵亚茹似乎淡忘了曾经和女儿之间发生过的激烈争吵,她只和马丽梅商量能不能拆兑点钱先还给舅舅,因为赵文凯结婚需要花钱。
马丽梅回答说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放下电话,头有些疼,没吃晚饭就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间,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不知从何时开始,马丽梅的手机24小时不关,好像随时等待谁的电话似的。
摁下接听键时,马丽梅还睡意很浓,只听了一句,便好似走夜路撞见了鬼怪,激灵灵打个冷战,翻身下床穿衣服。
电话那端是周雅兰。
马丽梅急急忙忙奔下楼来,看见周雅兰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楼道口。
不等马丽梅说什么,周雅兰劈头盖脸就问:“辛闻到现在还没回家,你这老师是怎么当的?!”
马丽梅大惊之下,也没好气,立刻反唇相讥:“你这妈妈是怎么当的?!”
周雅兰一楞,没想到平时老实本份的马丽梅居然会顶嘴。
马丽梅自觉失言,马上缓和下语气,反倒来劝慰周雅兰,“辛闻这孩子平时很懂事,只是最近有些反常,我想她不会做出格的事,先不要着急。”
马丽梅的脑子快速地转了个圈,告诉周雅兰一个地址,二人驱车,来到一个居民小区门口。她让周雅兰在车里等,一个人往深处走去。
马丽梅等来一个孩子,身材娇小,穿着睡衣,应该是个女生。不知马丽梅说了些什么,那女孩子一直深深地低着头。
马丽梅跑过来,“快,体育南大街和槐安路交叉口,四月卢旺达俱乐部!”
周雅兰边开车边寻思,这是个什么地方?女儿在那里做什么?她觉得羞愧难当,身为一个母亲,手里居然没有女儿一个好朋友的联络方式,还不如她的老师……活该被马丽梅训斥。
晚上车少,行程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
周雅兰和马丽梅两个女人,一个四十多,一个三十多,一前一后地往里闯,引得众人侧目。
好不容易在二楼台球厅发现了辛闻的身影,周雅兰差点哭出来。
噪音,烟雾,啤酒泡沫,迷离的灯光,金属般的击球声……
眼前的女儿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上身穿着粉嫩的套头衫,下身的短裙将将遮住屁股,小腿上裹着恶俗不堪的网袜,亮黄的漆皮鞋在昏暗的空间里一闪一闪,活像萤火虫成精。长发高高挽成一个发髻,耳侧别着一只和鞋子同色的蝴蝶结,这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女的身体在夜色中透露出无限的风尘味。
辛闻正趴在台球桌上比划,胳膊上一串红红绿绿的有机玻璃手镯。
在她对面,几个花里胡哨的蓬头鬼小混混大声地笑,“妞儿,再低点儿,给哥看看!”
辛闻嗤之以鼻,丢下球杆,随手接过身边不知什么人递上的香烟,就往唇边送。
周雅兰忍无可忍,大喝一声:“辛闻!你这是在干什么?!”
辛闻一惊,迅速恢复正常,“你来干嘛?”
周雅兰上去拉住女儿的胳膊,“跟我走!你看看你还有个人样吗?!”
灯光下,辛闻的瞳孔显得很大,闪着幽蓝的光,马丽梅听说那叫美瞳。
周围一片哂笑,几个小青年起哄,“大婶,别忙着走啊,玩两局啊!”
有人壮胆,辛闻陡然增加了勇气,她使劲甩了妈妈的手,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说:“回去?去哪儿?回你那儿,还是回我爸那儿?我在哪儿哪儿都是多余的!”
辛闻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以及脸上与年龄严重不符的坏气息,不仅让马丽梅愕然,更是把周雅兰气得直翻白眼,不由分说给了女儿一个耳光。
辛闻哭了,两行眼泪在脸上流成两道沟,冲开的是蓝色眼影、黑色睫毛膏以及粉底和腮红,众多的颜色被搅拌成一团,惨不忍睹。
马丽梅把辛闻拉到自己身后,给周雅兰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
这时候,几个小混混慢慢围上来,个个摩拳擦掌,还有人脱去外套,露出胳膊上的纹身,颇有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意思。
马丽梅一笑,“你们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纹身青年阴阳怪气地说。
“我想带走我的学生。”
“可我不许你带走我的朋友。”
“混账!无法无天了,你们!我要报警!”
周雅兰刚掏出手机,便被身后的一只黑手抢过去,纹身青年胜利似的笑了。
辛闻吓得哭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马丽梅忽然冷笑道:“凡事不要做绝,太过分,有你们好看!”
说这话,马丽梅忽然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抬起右腿,照着纹身青年的脑袋直直落下,所有在场的人都傻了。
这是跆拳道里标准的下劈腿啊!这帮混混们虽说没学过,但看过奥运会,也知道有个叫陈中的女人是跆拳道高手,再看马丽梅这身量,高过他们半个头,难道是民间高手?不是民间高手,腿能抬那么高?于是都闭眼,等着无比惨烈的大叫响起。
可是马丽梅的腿并没有落下来,而是直挺挺地停在纹身青年的脑袋正上方一寸之处,顿了十秒钟,马丽梅把腿缓缓放下来。
都松了一口气。
不料马丽梅的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来,落在旁边的男孩子双手握着的球杆上。只听“咔嚓”一声,球杆折成两半,瞬间变成双节棍,白花花的木头茬子很新鲜。
握球杆的孩子只觉得双臂发麻,大叫一声,丢开球杆。
周围顿时死寂。
马丽梅环视一周,“以后谁再找辛闻,先找我!我叫马丽梅,记住了吗?”
马丽梅这名字,把正从门口经过的井田牢牢吸引住了,他循声去找,却发现三张熟悉的面孔。
“表姐,闻闻?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群坏孩子听到这句话,如鸟兽散。
“老师,你好厉害呀!我太崇拜你了!”辛闻叫了井田一声“舅舅”,便仰着头眼珠不错地望着马丽梅。
“崇拜什么?快扶我一把,筋抻着了。”
马丽梅强撑着走到俱乐部门口,忽然就瘸了,其实刚才一劈下去,她就知道大事不妙,脚后跟疼得刀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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