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亚茹发现了女儿的秘密，没有语言能够形容她的震惊与愤怒。在她眼前长了三十年的女儿，竟然有如此不堪的一面，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你，你怎么会得上这种病？你干什么了？”
马丽梅不说话，紧咬着下唇，低着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倔强样子，做好了死扛到底的准备。
这种态度更激怒赵亚茹，虽然很早她就知道女儿的脾气——不想说的话，你撬走她门牙，都休想得逞。
赵亚茹浑身哆嗦，“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你的事？我身子有病，脑子不糊涂！早就觉得你和少川之间有事，怎么问你都不说，你准备隐瞒到什么时候？我活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临了……养出你这么个没脸没皮的闺女，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我死也闭不上眼哪！”
马丽梅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一言不发，然而这并不能抵消赵亚茹的气愤，她打定主意，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不可。
“说，那个男人是谁？我昨天看见了你们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你的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与他无关。”
“还有别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啊？我还一直误会少川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孩子！你到底怎么了？”
赵亚茹越说越激动，终于泣不成声，马丽梅的缄默好像是更大的抵触，赵亚茹使劲推了女儿一把，像是要逼问出她心中的谎。
马丽梅靠着墙壁，气若游丝，“妈，我三十了，我知道该做什么，你不要管我了，行吗？”
赵亚茹又恨又气，拗不过女儿，终于夺门而去。
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最想隐瞒的人没有隐瞒住，马丽梅恨自己一时冲动任性，在母亲原本弱不禁风的残躯上又加上了不堪忍受的重负。赵亚茹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作女儿的更清楚了。她心眼小，神经脆弱，一丁点风吹草动就整宿合不上眼，偏偏做争强好胜做出一副大女人的模样。
马丽梅能够预料带给母亲的是怎样的打击——不亚于汶川地震。
她狠狠地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两腮火辣辣地疼，可这疼痛，丝毫不能与她心中的愧疚两相抵消，她知道对母亲造成的伤害永难弥补。
整整两天，马丽梅不敢回娘家去，不敢面对母亲，熬到周一下午，马丽梅再也坐不住了，她担心赵亚茹不能接受。
马丽梅不停地抬头看墙上的钟表，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就起身去教室里溜达了一圈，自己班上的学生都在上自习，但辛闻的位置空着。
马丽梅不禁眉头禁皱，旋即想起英语老师和物理老师都曾抱怨过辛闻最近表现不好。
再回办公室时，远远就听见吴鹤琴的声音，八成又在八卦，这女人，骡子买了个驴价钱——坏就坏在那张嘴上。
离得近了，听得真切，吴鹤琴说：“癌症晚期，千万不能做手术，一做手术就转移！也不要做化疗放疗，癌细胞倒是杀死了，健康细胞也活不了，把身体白白糟蹋啦!”
马丽梅心里一震，这摆明了在议论自己家的事，很不高兴，但也不准备当面戳破，站在当地，等着闲话结束。
卫飒不知何时从马丽梅背后冲上来，重重地推开门，冷笑一声，打断吴鹤琴的滔滔不绝，“那老人得了病，怎么着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等死啊？谁家的儿女这么孝顺哪？！”
听闲话的都散了，都知道卫飒这小姑奶奶的脾气，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就是天王老子，她也敢上去骂“孙子”。
吴鹤琴笑了笑，“吃中药啊，配合做气功，疗效很好呢！我知道好几个人都是这么治好的……哟，小卫，下课了？”
卫飒抬起手，理理额前的刘海，鼻子里哼了一声。
马丽梅这才慢慢走近办公室，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她打心底里佩服卫飒，敢说敢做，谁都不放在眼里，她何尝不想像卫飒那样痛痛快快地骂谁一顿，戳着对方的脊梁骨，指出他（她）所有的卑劣来。当她特别难以忍受个别人的时候，这种想法就愈发强烈，也许等她退休那天，她才能诉诸当面吧。
而她，总是默默忍受这一切，充耳不闻，卫飒总埋怨她老实。
老实？如果卫飒知道她所做的一切荒唐的事，还能说出这句评语吗？马丽梅在心里自嘲。
拿起电话，先给辛闻家里打了个电话，很久没人接。马丽梅琢磨着要不要亲自去找一趟辛闻的妈妈。
到下班时间了，大家不约而同地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曲阳去而复还，马丽梅冲他笑了笑，曲阳并不领情，视若无睹，拉开自己的抽屉，取出手机，快步离去。
马丽梅落了个没趣。
突然，周雅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马丽梅连忙站起来。
不等让座，周雅兰径直坐在马丽梅办公桌对面，习惯性地用手指敲敲桌面，像平时开会那样，然后才问：“马老师，辛闻今天下午没上自习课，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
“她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她请假了吗？”
“请了。”
马丽梅从左边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周雅兰看了看，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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