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解释眼前的事物呢?画家的幻想可以丰富视线,音乐家的幻想可以净化心灵,一个农夫的幻想能带来什么呢?只有凭添苦恼。我想,我若真要带着一颗心去感悟生活,做一个来自生活的作家,就该为自己与读者找回一点真实:
我找到王姑娘时,正在念高三,她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里,音乐与冷气里咖啡弥漫,她左手托白色saucer,右手望着窗外;离茶座不远的地方是几台游戏机,当当正趴在上面的玩耍。
王姑娘的双唇被深浓咖啡浸过,颜色古怪。长得吓人的睫毛遮住了半个天空,下面几朵又黑又白的云彩,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荡在草原,来来回回如一首甜蜜的摇篮曲,那曲子从远古走来,划开过几个纪元,每个都塞满了我的困惑;摇篮在草原上空重重摇摆,每嘎吱一下,地面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崩裂,夹着新翻泥土的芬芳,绿洲隐隐呈现开来。
咖啡屋的冷气小了些,我才顿有所悟:她太漂亮了!我反悔了,我怎么这么愚蠢,漂亮的女生本来就有点脾气的,我怎么可以怪她呢?就当我让她一次吧!我不恨她了!如果这次“动员”成功,它便是我与她和好的见证!我要把握这个契机。
“咳咳。”我说。
“是你呀。”王姑娘回过神来。
“在干什么呢?”我严厉地问。
“闲着也没事做,带当当出来逛逛。”
“大家都在找你,知道吗?”我问。
“运动会嘛,有什么大不了。”她摊手说,“算了吧,陪当当玩多开心!”
班主任为运动会的事急弯了腰,要求我不惜一切手段动员她,否则我这个体育委员就别当了,她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带过!我们无语僵持两分钟,她终于受不了尴尬气氛,突然起身,两手提着碎花裙摆,在空中转了一圈,空气里弥漫一阵清香。
她停下来,问我:“好看吗?”
“恩。”我点头。
“你看,我这样子,是跑步的料吗?”
“恩?”我有些迟钝。
她突然问这个,我措手不及,她有公认的运动天赋,我该如何解释这个呢?在某些年代里,某些女生有点古怪,她们常把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集于一身,在我心中树立一种美的形象,又在他人心中树立“力”的形象。反正方圆几百里的乡亲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女同学,我请你严肃点。”我说。
“好啊,怎么严肃?”她反问。
“你可借鉴我们先辈的乐观积极,龙港本是一片淤泥地,他们垦出28条大街来,到今日…… 我可以证明,一个能在水下憋足两分二十秒的人,几乎能胜任所有的田径项目,集体荣誉这问题。”我说。
王姑娘“嘿嘿”打断了我,“那是因为我吃了你们家的农夫牌苹果,暂时的激动。”
“可我听说,你没有吃果子前,也跑得很快,这总是事实吧?怎么样?我赌你拿不了金牌!”
“老兄,问题是,我压根就不爱跑,不爱跳!” 王姑娘有些气愤。
我有点失望,一个人怎么可以对什么都提不起神来!
“这样吧,你跟当当玩一盘。”王姑娘提议。
“输了跟我走?”
“什么输了跟你走?”她生气地说,“输了我自己去参加运动会。”
王姑娘的眼睛眯成一线,好象要把我看扁,我胸口有股狂抓阴囊的暴躁。
“可以可以,烦死了!”我叫。
王姑娘站在我们身后做裁判,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又想起那些黑色的花朵。我发现当当是个很正常的孩子,他的招式勉强,可我的背后像被花的笑脸灼烧,动作迟缓,连一个5岁的小孩都赢不了。一直到结束,她的眼神都控制得很好,就是淡淡,丝毫没有流露出褒贬。后来她缓缓起身,对当当说:“我们走。”
“去哪?”当当说。
“阿姨带你去吃KFC。”
当当听完,飞的速度将王姑娘扯到了门口,她却转过头来,笑着问我:“你让我没?”
碍着面子,我本想撒谎说“有”,可我竟撒不出谎来,在她直露露的眼神里像个赤裸的小孩。
“没有,那孩子是个怪胎。”我说。
“恩。”
王姑娘应着,从口袋掏出两个苹果,自己叼一个,往当当嘴里塞一个,牵着他走出了游戏室,带走了画面的唯一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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