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Pink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她的外婆W女士身体不适。她向学校请了假,回老家探病去了。临行前,她来与我道别。“我大概三天后就回来。”
“知道了。”
“不要想我哦。”她咬着粉红下唇,调皮地指我。
“呵呵。”我开玩笑,“这怎么保证呢!”
“那好。”Pink竖起大拇指,“这几天的功课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我会仔细听,等你回来再教你。”我向她打包票。
Pink坐上午八点钟的车回龙港去了。上午的课,我硬着头皮听下去,迷迷糊糊中老是出现她的身影。中午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听到了别人说起她,就觉得没有了食欲。提起书包回到寝室,拿出试卷,没画几笔也失去了兴趣,倒头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虽然我明白,她的离开只是暂时,但我的整个世界就像突然空了一样,人如一团空气飘忽着,不愿做任何事,心中除了焦虑,竟然握不住任何其他感觉,仿佛溺水的人丢失了救生圈。
经过了一整天的思想挣扎,我决定回去找她。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上车,朝着果园的方向出发。车子缓缓前进,我在昏昏欲睡中,发现整个逝去的青春都在脑际浮现,在这种朦胧状态里,神志尚未完全屈服于梦幻的怪诞的驰骋,几分钟内能够重温过去长期生活中的最突兀的情景。
Pink的家住在山角的西南,那里是片小小树林,清脆的溪水穿绕而过。我对这一带的光景并不陌生,每年收租时都会作短暂的停留,那时我去敲门,他们都会惊讶对我说:小汤姆,都长这么大了!我感觉特别亲切。车子穿过了公路,踏上前往麦田的小路,凉爽的西风迎面吹来,树叶纷飞,落在地面上的,如淘气的孩子在奔跑、打滚、翻跟头。沿路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火红的“灯笼”,三五成群。远远望稻田,滚着层层波涛,连绵起伏,十分迷人!远处的谷场上是人们奔跑的身影。走进麦田,车子置身在金色的海洋,车窗在阳光照耀中闪闪发光,天与地也融为一体,到处都是金黄一色。稻子们秆细头大,仿佛快要胀破似的大肚皮,直往下坠。稻穗被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腰,它们摇晃着小脑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我想到了一位吟唱春天是诗人,如今我却要改一改他的诗:
这个秋天,
我的心很乱,
一会儿想起某些墓碑,
一会儿想起我的童年,
这个秋天,
我的心很乱,
秋天的诗已被秋天写满。
我的献诗是秋天的草垛与果实,
在这个秋天里,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还能和谁一起拥抱秋光和时间。
我仿佛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渴望把这一切迷人景色告诉她,又突然害怕会就此迷路,不能再回到她身边了。我多么愚蠢啊,她来时不也看见了它们了吗!她当时的心情又是如何呢?车子在一个农家前停住。Pink正在院子里晒稻谷,手里举着一把长长竹镐,一前一后地反复推拨平地上麦穗。
“是你啊,坏蛋!”
我听到了一个洪亮而熟悉的男子声音,回过头来,原来的旧书铺的大个子K,正风风火火地朝我的方向走了来,像一辆笨重的卡车。我还没有反应过来,K已经重重地拍打了我的肩膀:“你还记得回来?你这个可恶的抢书贼!”
我顿时羞红了脸。“你不会到现在还依然记恨我吧?”
“当然会,我恨不得将你拍成两半!”他张开双臂,作出要袭击我的姿势。
Pink在院子里听到了我们的争吵,在这个时候,探出了脑袋,看见我,就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啊,怎么是你?学校没课吗?”
我再次陷入作贼被当场抓个正着的尴尬,慌忙解释:“学校?有课啊,不过你突然不在,我有点不放心。”
她两手架在院墙上,朝天空直翻眼:“我请假,不是告诉过你了嘛!”
K重重地搭着我的肩膀,向她解释:“这小子抢了我的书,不过现在回来向我道歉了!不用说,我已经原谅了他!
没想到大个子在这时候还歪打正着,帮我打了圆场,我急忙接过他的话说:“对对,我是来向他道歉,以前我们有点误会。”
“表妹,你知道我向来是这么不记仇的!”K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补充。
“表妹?”我惊讶地说。
Pink笑着为我们介绍。“我表哥K,在旧书铺里卖书,也在你果园下住,你们一定认识哦。”
我笑着摇头:“对,一个音乐家。”
K惊讶地掐着我的肩膀,兴奋地说:“你也欣赏我的吉他?啊哈,那真是太棒了,你能发现并欣赏一个艺术家,意义远远超过当一名艺术家!”
“没想到你还是我表妹的同学!”K乐呵呵地将我领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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