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飞过大海,看见山那边,是卡吕普索巨大的脑袋,正正地迷糊地搁在太阳旁,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如快速运转的行星,在天空中无规律转动,能把鸟吓个半死。回来时,又呀,看见这样情景。我嘴里叼着血淋淋的心肝,那眼睛也把全神放在这里,好象有话要说,又总是不说。
奇怪的是,普罗米修斯有长不完的心肝,第N天吃掉一个,第N+1天又长出一个,咬不完。之前的三万年,他不与我说话,只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高傲。今天上午,我照例要张嘴撕咬他的心头肉,他却突然开口。我以为他会问我宙斯是否已经向他屈服,人类是否已经熟练地掌握火种什么的,不料他却向我打听卡吕普索的消息。
“黑色怪物,说说看,卡吕普索还好吗?”他等待胸口疼痛稍稍缓了些,心平气和地说。
我惊讶了,他竟然问起了卡吕普索了!
“她在哭泣,面朝太阳,每日烘不干的眼泪。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感,我如今已经不能对它作出任何评价了,你知道,人总是越大越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普先生难过地点头,头一回见他这么难过。但我无法理解,这一点的关怀,他竟用了将近三万年的沉默的酝酿!
我说不清是激动的还是迷茫,但有一种渴望,盼望着立即飞到卡吕普索的面前,告诉她这个男人今天终于开口表达了对她的想念,这兴奋也许能盖过一切玫瑰的血红,潮湿中令女人幸福到战抖!
嘿!那陌生的花!我知道自己几乎近了歇斯底里了,每每将利抓伸进他那血泠泠的心脏,就恨不得疯狂的撕烂,那可能是来自我心灵以外的情感,自从我失去了果园开始。
“除了海格立斯,谁也无法结束我的痛苦。”普罗米修斯伤心地说。“怪物兄,你不懂我的伤心。”
“瞧你说的。”我说。
我怎么会不懂,我不一直站在远处看着的嘛!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样顶着烈日和卡吕普索的眼睛,谁能视而不见?
“如今我渴望与她相聚了,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呢?您可以向宙斯妥协,道个歉就可以了。”
“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人们已经熟练掌握自己取火了,一切都晚了,现在只是海格立斯了,然而他却找不到那把金箭。”
原来打破这个僵局,就是让海格立斯找到那只我带来的金箭。
“瞧,您一旦对女人有了感情,就变得悲观了。”。
我边嘲笑他,边张来了翅膀,那是我最后一次叼起普罗米修斯的心脏,飞过巨石山和海洋,飞过叽里呱啦海岛,飞过卡吕普索那巨大的面庞,去遥远万里之外寻找海格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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