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嘎吱摇晃,这感觉让我想起行船,仿佛没有一步是绝对安全。小心翼翼令我陶醉,有些作贼的快感,不轻不重地踩去,刚刚好的舒适,发霉的青木板熏得人很幸福,偷情的幻想在我体内盘旋,天边的风光,有一种朦胧而猛烈的性感美,流露暧昧,如光华注入我身体。
我是不自觉的,但无从证明。掀起冒烟揭开锅盖,发现下面是一汪春天,紫蓝色的春天,阳光充沛,生物逍遥,我如一朵浮云飘在里头。云下面是徐宝山的脑袋,已经被憋的大汗淋漓了,还有手和脚在旁边漫游,一股肉香扑鼻,难以躲避,也让人难以安静,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因为我总是安静的,不安静也许有过,但总是一个人,很少在他人面前。现在徐司令的两个眼珠分明是通红的,瞪着我,怕是不高兴了。他有许多理由,其中之一便是,此刻我的手和脚,一并脑袋,都是有机的整体,他习惯在人群中手舞足蹈,高声呼喊,现在很难办到了。其他理由也是理由,比如,如今他把这个手舞足蹈的机会让给我,还亲眼一旁督促,认真异常,我却只知道对着一锅水发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按他的思想,这样的时代,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本该有王者的欢跃了,他想他服了,做男人要爽快!我也要这样的。可是,我终究不是他的王者,他也不是我的寇者。是黑社会干的,不关我的事!
总之,我的不安静是不象话,那么地,至少我不能在司令面前流露。我觉得,安静是需要条件的,它比任何东西都需要时间。安静的人也有许多良好的记录。如陈老二,他小的时候也很愤慨,常常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后来也安静了,一心创业赚钱,也小有成就。还有董掌柜,一开始他也很安静,最后金山行就归他了。
热气弥漫,我老实地打水,从锅里到桶里,一瓢一瓢的,外面的书生已经在催了,他们竟料到我是一瓢一瓢的,照理以我强状的身躯,早应该一锅端起来倒下。
“快些快些,再快些。”他们喊。
“哦。”我在里面回答。
我找了那块布垫手,端起大锅沿正要倒,才看到了一个细小的身影藏在木板后面,原来是小郭。他见我发现他,就走了出来。可能是躲着看了我黑悠悠的壮实的腹肌,胸肌以及大腿肌,他满面通红。
我觉得人是很灵活的生物,只要有个方向,都可以走上极端,小郭就是极端的美艳柔和,一匹白布披在身上,腰带紧紧绑着,细细的腰被束缚,汗浸透,就湿了一片。
“Hi.”他有点不自然。
“Hi.”我满身大汗,一滴一滴。
“你。。。”
“你怎么不在洗澡?”
“一群臭书生,脏死了,不要一起洗,我来看你打水。”
“打水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错,挺好看。”他笑。
“快些快些,再快些。”外面喊。
“哦。”我说,提起两个木桶要出去,小郭拦住我。
“喂,,,,”他抓住我的手臂,“我们以前见过。”
“怎么可能?老板说,你是第一年赶考,以前没在扬州见过你。”
“以前我们见过。”小郭说。“你叫陈老二!那时我爸去你们那谈生意,你带我在埠头抓蟹,哈哈!”
我明白了,他说的是我弟弟,那时他事业刚起步,常与江宁商户交往,大概有阵子的确与一个大船行的老板有过来往,我向来不问,看来就是小郭的爸爸了。
“你认错人了。”
“怎么?”
“我是陈老大,你说的那个是我弟弟,他已经死了。”
“什么?”
小郭不开心了,他应该没料到吧,但我觉得公子哥不开心的事情有许多,这没什么。
“你怎么可以让我不开心?”他咬着牙埋怨我,瞪我。
“我也没办法,这是事实。”我说。
小郭点头,他的眸像春天,湿润湿润的,他的伤心是真实的,很深刻。
我觉得小郭有点傻。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