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帮奶奶收拾了碗筷,准备到里屋去看电视,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梅打来的。
梅和我同校,不在一个年级,她读高二,比我高一级,是县城的,据说父亲是个煤炭老板,家里很有钱。
梅人长得漂亮,特别是头发,柔软而长,黑得就像婴儿的眼睛,又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走路的时候,那长发就微微的动,就像春天的湖面,被清风轻轻拂过。梅的头发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只要她走过,男孩女孩都会不自觉的回头。其实梅的眼睛也很好看,但这双美丽的眼睛里有的不是青春少女的热情与阳光,而是充满了忧郁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眼光看起来像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细碎的冰,让人看了心里寒意顿生。
学校很多男孩子都把梅作为梦中情人,暗恋她的人可以用打来计算,而一些所谓的纨绔子弟,都试图去追她,但都无功而返。 高二年级的老大——个叫“锐兽”的家伙不信这个邪,在兄弟伙面前夸下海口,说三天时间把她搞定,否则,到学校五里之外的集镇上请他手下的兄弟伙撮一顿,酒喝酒喝最好的,菜点最贵的,结果是摆了五桌,花了他两千块,喝的一帮兄弟在大街上睡着了,路人一个电话打到学校“刑部”,还是“刑部”包了辆面包车才将这帮死猪拖回来,吐得“刑部”一塌糊涂,把个“刑部大人”黄主任差点臭死,也差点气死,第二天统统“秋后处决”,“主谋”开除留校察看,“从犯”记大过,第二天全部在学生集会上台亮相,黄主任仔细了描述这帮小子在大街上横卧,还说梦话的情景,说着说着,黄主任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是全校同学第一次看见黄主任笑,平时大家都只是看见黄主任紧绷着个脸,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厚厚的的圆镜片后射出一股阴冷的光,同学们私下里特像一个正在搜寻地下党的特务,只是手里没有牵一条吐着红舌头狼狗而已。那帮爱惹事的小子见了老远就躲。
肖校长对这一事件的总结言简意赅:“影响市容,影响清洁。”台下笑声一片,还有人吹起了口哨,肖校长又补充了一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然后大手一挥,解散。像在指挥千军万马,颇有大将风度。
肖校长以他的幽默和教育机智化解了同学们对这件事的极度好奇,打破了同学们等着看好戏的企图。
你想,用面包车去把他们接回来,表明了学校对他们的关爱。“主谋”开除留校察看,“从犯”记大过,既对全校同学起到了教育震慑作用,又给了这帮小子改过自新的机会,假如统统把他们开除,我敢保证,社会上一定有多了几个人渣。
“影响市容,影响清洁。”的简洁评价,意含双关,一是指学生在大街上醉酒横卧,狂吐不止,严重影响了咱们河阳镇的市容和清洁;另一方面是指学生的这种行为严重败坏了学校的校风校纪,损伤了学校的名誉,让全校同学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试想,如果肖校长花一个小时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同学们腿都站麻木了,谁还有心情去听他的长篇大论。
对学生的教育,特别是对我们这些青春期的孩子的教育,有时候要讲究方法。通过这件事,大家对学校又增进了一层理解,对黄主任和肖校长又增加了一些认识,觉得他们不仅仅是一个管理者,有时候更像一个严父。
至于那位高二年级的老大是如何遭到梅的拒绝的,我们不得而知,只是有一点大家都知道,那位老大粗着喉咙对他的兄弟伙说,给老子记着,今后再有谁打梅的主意,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一个兄弟伙说,老大,你还想发动第二次围剿啊,啪,挨了一嘴巴,操你妈逼,给老子听好,从现在起,梅是我妹妹,知道吗,被打的小兄弟莫名其妙,跟了老大三年,第一次看见老大以这种方式对待一个没有给自己面子的女孩。这里面一定隐藏着很大的秘密,但老大不说,谁也不敢开口问,都在心里胡乱的猜测着。直到事情有一天终于揭开谜底。
梅写得一手好文章,是高二年级乃至全校公认的才女,学校团委主办了一个校办刊物——《流韵>,梅的文章经常刊登在上面,她的文笔细腻,迂曲委婉,于朴实的文字中透射出思索的睿智,理性的悟解,同时夹杂着一种这种年龄少有的淡淡的忧伤和些许的沧桑,在众多无病呻吟的校园之作中,显得是那么清新脱俗,就像她的人一般。
我和梅的相识是在学校文学社组织的一次座谈会上,但成为朋友却是在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之后。虽然当初我选择读了理科班,但喜欢舞文弄墨,偶尔写点诗歌,尽管现在看起来,那最多只能算作打油诗,但是我当时乐此不疲,经常在老师讲课时,在下面写写画画。
记得有一次写到得意之处,还偷偷笑出了声,弄得老师莫名其妙,从架在鼻尖上的眼镜上方射出一股关切的光,旁边的同桌心领神会,摸摸我的头,举手报告,老师,他发烧,还不轻,我送他上医务室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去吧,”老师语重心长的说,然后继续讲他的课,临出教室门的时候,老师感叹:“你们这些空巢儿,爸妈在外不容易,你们也不容易啊,你们同样是社会主义改革的有功之臣,可要照顾好自己。”
老师看我们总想去厕所,说我们患了“厕所综合症”,我觉得老师除了教书外,完全可以搞个二职业,开个私人诊所什么的,替人把把脉,看看病,捞点外快,贴补家用,因为他对我们学生的把脉是多么的准啊,比如这“厕所综合症”,就诊断得相当的准确,简直可以称得上扁鹊再世,华佗重生
知道我们把戏的同学在那里拼命忍住笑,在同桌的搀扶下,我弱不禁风的走出教室,拐了一个弯,立刻脚下生风,直奔厕所,那里是逃课学生的乐园,尽管臭不可闻.学校其它地方都有保卫巡逻,无处藏身,唯有那里是被学校领导,老师,保卫遗忘的角落,因为那里太臭了,人一走进去就会作呕。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龌龊不堪的地方,却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
梅在电话里问我寒假怎么过的,我说不好玩,成天混日子,老爸老妈没有回来,家里冷清清的,一点过年氛围都没有,还不如呆在学校有劲,在学校至少还有个篮球拽,哪像现在,烦死了。梅在电话里里说,你娃生在福中不知福,一个人,没有人管你,多自在啊,拿本书,到山坡上去看,忘却红尘纷争,心灵形释,与万化冥合,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我说你想叫我日后当和尚啊,给我灌输这些思想,我在红尘还没有混够,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享受,别来毒害青少年.拜托。
梅说,我就想那样,然后沉默了许久,我说,你别吓我,我可胆小,万一。。。。。。我不想在大年触霉头。我和梅由于共同的爱好,在加上那次生死考验的缘故,关系很好,所以特别随便。但是那时,我们之间,纯粹是好朋友的关系,绝不是同学想象的情人关系。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痛彻心扉的感觉弄得我们遍体鳞伤。
梅说万一,你会怎么样,我说,我哭啊。哇哇哇,我对着话筒,乱吼一气,梅在那边嚷,我的耳朵啊,我哈哈哈哈,大笑一通.
说正经的,梅说,你看什么书,《红楼梦》,我随便胡诌,是吗,我也正在看这本书,你喜欢里面的那个人,你呢,我问,喜欢妙玉,甚么,一尼姑,有没有搞错哦,你呢,梅问,薛蟠,甚么,那个呆霸王,梅笑了,我很少看见她笑,为甚么,他懂得生活啊,尽管作的诗狗屁不同,却晓得男女通吃,我在这边邪笑,下流,梅在电话里啐了我一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搁了电话.
我凭直觉判断,梅心里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她一个人正在承载着某种沉重的东西,尽管不堪重负,却仍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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