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死死地抓着窗框,两脚努力地想够地,可她人太矮,离地太高,哪里够得着?她想松手,又害怕摔倒;想翻上去,又双手没力。她就这样像一张人皮似的,挂在车上了。
“那个女的,叫你赶紧上去,再不上去,列车可就开了,小心碾死你!”那个工作人员还在嚷。
三嫂原本急得想哭,但听得工作人员嚷,却忽然来了主意,回头望着那人道:“就晓得喊我上去,干吗不来接一下?笨!”
那工作人员呆了一呆,像是回过了神,赶紧跑过来,伸手扶住三嫂的腰,将她接了下来。
“这不就没事了?”三嫂双脚落地,笑了。
“我跟你说,这太危险了!要是人没下来,火车却动了,我看你怎么死!再说,看你这一身,弄得多脏!”工作人员犹自教训地道。
三嫂听那人说自己身上弄脏了,低头去看,见自己像刚从脚手架下来似的,不由苦笑着拍了拍,却哪里拍得掉。不过,她已经顾不得这个了,一把抓起行李,便朝出站口跑了过去。
走出站来,三嫂只关心了一下密云厚重的天气,便匆匆叫住一辆的士,猫腰钻了进去。才刚落座,便又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玉树、玉竹和他们的爷爷、奶奶,应该正围着桌子吃饭。听到电话铃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放下饭碗,拿起话筒,都用不了一分钟。
她耐心地等着。
司机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驾驶室,关了车门,回头问:“大姐,去哪里?”
“收费站。”
等了半天,都没能等来家人接听电话,三嫂有些郁闷。看样子,一切都如我母亲所言,家里全乱套了。
她关了手机,问正点火的司机:“师傅,能不能快点?”
“当然!”
也不知是当然能还是当然不能?三嫂心里咕哝。不过,的哥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性急的一类人,三嫂选择了后者。为了多挣几个钱,的哥们总喜欢拿生命与时间来比赛,有时比赛的结果让他们大败亏输,他们也乐此不疲。春节期间,她就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比赛”,一辆出租车为了抢拉顾客,硬是钻进了一辆大货车的肚皮底下,“哐当”的一声,几条鲜活的生命便就此终结了。
想起那场“比赛”,三嫂心里一阵无端的惶恐,仿佛看见一滩鲜血,正在自家院子里流淌似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感慨着,心想我们这些民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又何尝不是得不偿失,大败亏输呢?只不过我们是拿孩子的教育,父母的奉养,女人的青春来换取微不足道的生存的权利罢了……
汽车穿过县城,上了蓥城大道,开始加速飞奔。的哥似乎很能体会三嫂的心情,把小车开成了小飞机。看着车窗外如飞而过的高楼,广告灯箱,明知车速已经够快,三嫂却犹自不满意,不由自主地再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依然没有人接听!
她有些隐隐的不安,再次焦虑地问:“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的哥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说:“大姐,十分钟不到的路程,不用这么急吧?我已经开得够快的了,再快,就该吃罚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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