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道：“你姐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不回来！你带着个人不方便，别到处跑！”
苏芬笑道：“没关系，我反正没事！”
父亲见两人聊得不想挪动脚步，不由催促道：“老婆子，莫耽搁，又要栽秧，又要割麦，还要喂那两头畜生，你不急，我急哟！”
母亲见父亲催促，这才告别苏芬，跟父亲回家去。两人七老八十的，便道又很不好走，一般人十多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足足半小时，这才挪到家门口。
玉树刚好起床，没有去上学，正在院子洗衣台前漱口。母亲见了玉树，问：“玉树，怎么还不去上学？你就不怕迟到？”
玉树自暴自弃地道：“奶奶，我都成杀人犯了，还能去上学吗？我失学了！”
母亲呸了一口，说：“呸！什么杀人犯抢劫犯？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快去上学，别捱了！再捱，看奶奶怎么抽你！”
玉树道：“奶奶，要去上学你去吧，我啊，不敢！”
母亲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屁话呢！我都八十岁了，上什么学啊？”
父亲见母亲跟玉树废话，冷笑道：“老婆子，你别再跟他说了，我看出来了，他呀，想等他们柳老师来请呢！”
母亲没听出父亲是调侃，竟信以为真：“等他们柳老师来请？”
父亲笑道：“啊！”
母亲这回反应过来了，骂道：“死老头子，你昨晚发高烧了吧？把你烧糊涂了？怎么尽说胡话？”
父亲哈哈大笑起来，说：“哈哈，我没烧糊涂，是你孙子赵玉树烧糊涂了。赵玉树，别在这里做你的白日梦了，柳老师来请你？你是班上第一名啊？你呀，就一主动上学的命，各人去吧，啊！”
玉树早听出爷爷是在嘲笑自己，冷冷地道：“我没等姓柳的来请！”
父亲道：“那你在等什么？”
玉树道：“我什么都没等！我不读了我！”
父亲一副愕然的样子道：“不读了？好啊，你老汉工地差的就是人，去呀，挣钱去！”
玉树道：“挣就挣去，你还以为我挣不到？”
父亲道：“你挣得到！你能挣不到吗？你这回不就给你妈老汉挣了一两万吗？啊？”
玉树冷笑道：“是！我这回是让他们花了大钱！但这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谁叫他们眼里只认得到钱，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管我？谁叫他们让我有妈老汉比没妈老汉还不如？活该他们倒霉！”
父亲显然被玉树激怒了，喝道：“赵玉树，你还有理了哈！你妈老汉不在外面挣几个钱，怎么养活你和你妹妹？你喝风长大的？他们没有管你，我和你奶奶管的是哪个？啊？赵玉树，我跟你说，我跟你奶奶养两只鸡，人家都晓得下蛋；可养你呢？就只晓得捣蛋！”
母亲听父亲说得过分，赶紧骂道：“死老头子，你说什么胡话啊？你不是还要去栽秧吗？进屋弄饭吃去！和孙子拌嘴，你以为你才十几岁啊？说你是老小子，你还真以为你是小子了？”
父亲冷笑道：“我拌嘴？我、我是替他妈老汉心疼钱！一两万啊，晓得要砍多少块砖才能砍出这么多钱吗？啊？”
母亲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还说什么？进去，各人进去！玉树，不上学就算了，先在家里耍一天，等你妈明天回来再说。”
玉树不听奶奶的，却去杠上爷爷道：“爷爷，我晓得你一直看我和玉竹不顺眼，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不过我告诉你，花这点钱算什么？我还可以让他们花得更多，不信你走着瞧！”
玉树撂下了狠话，气冲冲进屋去了。
父亲呆了呆，指着玉树背影，气得发抖地对母亲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惯出来的！才说他几句，他就跟老子发狠！”
母亲不以为然地道：“行了！弄饭去，我饿了！”
父亲听了母亲的，进厨房弄饭去了，母亲走累了，正想歇一歇，却见玉树背了书包下楼来，匆匆出了家门。母亲不放心，赶上去问：“玉树，你去哪里？”
“你们不是要我去上学吗？我上学去！”玉树没好气地道。
“你上什么学呀？你妈都没跟你们柳老师谈妥，你去了也进不了教室！”母亲担忧地道。
“笑话，我要想进教室，还有进不了的教室吗？奶奶，你别担心，我有办法！我走了奶奶，你歇着吧，啊！”玉树是个顽劣的小子，心里盘算着怎么跟柳老师斗法。但他又是个特别孝顺奶奶的孩子，临走还记得奶奶病着，不忘叫她好好休息。奶奶对他特别好，他都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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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柳老师正在给学生上课。玉树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叫道：“报告！”小子站得规规矩矩的，举着手，很像个乖学生。
柳老师朝玉树看了一眼，就像没看见似的，不予理睬，继续上他的课。
玉树不得不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报告！”
柳飞的课两次被打断，心中窝火，只见他把脸一沉，将教材往讲桌上狠狠地一砸，撇下教室里的学生，气冲冲地来到门口，指着玉树喝道：“你，给我滚！”
玉树早算到柳老师会这样，心中冷笑，桀骜不驯地道：“我要上课！”
柳老师冷笑道：“上课？嘿嘿，你是谁呀？我认识你吗？他们认识你吗？滚滚滚！这里没你的座位！”
玉树倔强地道：“我是这个班的学生，我要上课！”
柳老师暴怒地道：“这个班没你这样的学生！我数三声，你赶快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玉树道：“好！我滚！不过柳老师我跟你说，我还是受《义务教育法》保护的学龄儿童，你没权利开除我，我要想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会什么时候回来！不信，你走着瞧！”
玉树撂下狠话，将背上的书包取下，朝天一扔，扬长而去了！柳老师气得脸色铁青，将教室门狠狠地一关，郁闷地回到讲台，却不知道该讲什么了，于是不快地朝学生挥手道：“上自习！”自己则开门到走廊上来，掏了烟点燃猛抽。看他气得发抖的样子，显得非常激动。
玉树一出学校便打了个摩的直奔县教育局，他打算将柳老师告上局里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玉树在教育局大楼前下了车，付了车费，然后撸上袖子，伸出长长的指甲，在自个儿的手臂上乱抓。一边抓，一边冷笑着说：“叫你不让我进教室！叫你不让我进！看我怎么整死你！”说话间，玉树的手臂早已血痕遍布。小子似乎特别满意自己的杰作，拿衣袖擦了刚渗出来的血，这才冷笑着走进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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