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喆说,陆潇,语文老师说你的《狗改不了吃屎》作文要重写,说着从他那脏兮兮的裤子口袋里掏出吃过一半的辣条递给我,他说,辣死我了,不吃了,给你吃。一定是孙小刚买的,就像我炸他一样,他也会炸其他看起来弱小的人。但是他小人的界线永远和我是两清的。
我说,我写的就是你,临走我还没忘把他吃过的辣条夺过来,上边兴许沾满了他的口水,那时候,我们用同一个杯子喝水,同啃一块一毛钱汽水冻成两毛钱的冰块也觉得是件美好的事,小时候总是容易满足,容易忧伤,也容易快乐。
虽然小时候知道的很少,但在家里也经常听到老人们嘴里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累似的迷信话。
刚下课,李喆就蹦到我桌子前,他说,不好了,不好了,陆潇,你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我右眼跳了整整一节课,四十五分钟。
我骂他,你眼皮跳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们俩,偷东西了?难道那辣条是偷得?我捂嘴,做出干呕的样子。身后没吱声的孙小刚也一块被我包含着说。
果然,李喆被叫到办公室,临走的时候我还为他右眼皮跳的拍手叫好,回来的时候我看他两眼吧嗒说白了吧嗒直落泪,终于也有他哭的时候了,我们都大气不敢吭,听数学老师训话,我们数学老师一身兼多职,也教美术和体育,当时的体育课说白了就是放羊,老师在办公室里凉快,我们在不大的院子里撒欢。
李喆真的偷东西了,他偷的东西还被我吃了,他送我的那十五个鸡蛋,是从路北丰家偷得。我当时只顾着想,如果知道是路北丰家的,我一定舍不得吃。
我们教室门口,一大帮学生围着,有三年级的,也有四年级的。那是我第一次见路北丰的妈妈,他妈妈长得不难看,微胖,有点富人的体态,扎着马尾,戴着耳环。路北丰也在,在一大帮人里,我是渺小的,所以没有紧张,只是多看了路北丰两眼。路北丰气愤的瞪着李喆看,透着一股少年的青涩,模样很好。他妈妈说,几个鸡蛋也能偷,谁家养的孬种,想吃的话,我送给你,我们家不缺这点东西。话里很难听。李喆在中间被围着,抹了几下眼泪。李喆喆的妈妈来了。我们班的几个男生喊着。
李喆的妈妈上来就是一个耳光,当着我们的面。那是我见过他妈打他最严重也是最伤自尊的一次,以前都是打他屁股。
她只是开口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谁教会你的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别给你爸丢人了。偷的鸡蛋去哪了?我在家里可没见着。路北丰的妈妈插了一句,真稀罕,偷了就是偷了,吃了肯定没有了。说实话,路北丰妈妈的印象很不好在我心里,明眸皓齿,我想不到她会因为十五个鸡蛋不饶人。
李喆妈妈那也是不饶人的嘴,她说,小喆,你告诉妈妈,鸡蛋是你吃了吗?李喆抹干净最后的鼻涕,摇了摇头。他妈妈继续说,就是,我们家小喆才没吃,谁吃了谁是王八蛋!
周围一下没了声音,鸡蛋是我吃的啊。我怎么能说出来,我不敢。路北丰在这里,我不能出丑。
孙小刚戳了一下我的肩膀,问,陆潇,你知道这事?
几双眼睛看向我这边。我说,不,我不知道这事。装作淡定,脸还是发热。
李喆却抬头看我,朝我无声的‘嘻嘻’两声。他没说我吃的,没说我,这个看起来不讲义气的家伙没有把我供出来,要是她说了,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搭理他,不会赢他的钱,不会吃他买的冰棒和辣条。
陆潇,鸡蛋你吃完了吗?李喆到底还是小人。
我,我。
路北丰大概还不知道哪个是我,他环视了一圈才在大家的目光下锁定在我身上。李喆妈妈说,原来你是给她吃了,她和你什么关系,你什么都给她。我只是默默低着头,等待下一刻暴风雨的到来。李喆妈妈还说,你妈成天为了你累死累活的,你不知道孝敬我,奉献到别人家去了。说完就拉着李喆向外走,回家好好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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