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女子也可以读书？”
白九忍不住自语。
她站在窗边探着头朝里看，见二十几个女子或低头写字，或相互之间小声讨论什么。每张桌子上均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其它教室并无什么不一样的。
她之前只以为这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一生命运好坏最最关紧的便是嫁个好人家。
此刻见这些女子读书，心中不免有了想法，对上梦中那个男女平等女子自强的时代，一时很有些激动，跃跃欲试。
“咣当”一声，把正在张望中走神的白九揪了回来。
却是里头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女子和同桌打闹的时候，碰翻了身后同学的砚台，墨汁淋漓洒的周围几个人都脏了衣裳。
一片哎呦声响起，便有人指着坐在角落里的女孩训道：“于小眉，你赔我衣裳！”
紧接着众人附和起来，便连碰翻砚台的那姑娘也皱着眉头骂道：“于小眉，你又故意把砚台放在边上是不是，你知道不知道我这身衣裳是宫里娘娘赏赐的料子做的，你赔的起吗？”
白九看的啧啧称奇，分明是她打闹的时候动作太大碰翻了砚台，如今却倒打一耙。
那叫于小眉的女孩穿着一身布衣布裙，听见众人声音并不解释，只是起身拣起自己砚台，摸了摸少了的一个角，从包里拿起一块布细细擦了起来。
其他人瞧她这模样，更生气了，碰翻砚台的姑娘劈手夺了砚台一挥手扔出窗外，若不是白九动作快，差点就砸到她身上。
于小眉急了，抬脚就要跑出来拣，却被那姑娘扯住衣服，盛气凌人的说道：“你今儿个要不给我赔这身衣裳，我就告到先生那，以后你都不要再来了！”
“甘雪秀你敢！”
一直低眉顺眼的于小眉突然睁大了眼睛喊了一声，那扯着她衣服的甘雪秀吓了一跳松开手，反应过来自己怯场，气的跺脚：“你敢喊我，你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歌姬带过来的杂种罢了，还敢喊我！东方御，你给我过来！”
她这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全院子都听见了，白九对东方两个字敏感，眼睛亮了一下，许久却是听见脚步声从外头响起，她回头看，便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从丙班跑了出来，急慌慌的往这边跑。
这男孩子身后，跟着的正是自己三弟白子黎，看见白九楞了一下，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叫了声大姐。
白九点头，心里便知道前头那个东方御就是东方重的堂弟了，不由庆幸自己运气好，不用打探。
却说东方御跑到里面，笑嘻嘻的凑到甘雪秀前头，凑着趣儿问：“雪秀，叫我干什么？中午我给你的带的饭好吃不？我娘亲手做的……”
甘雪秀哪里有这个心思，哼了一声，气鼓鼓的指着于小眉说：“看你们家姐姐做的好事，把我的裙子弄脏了，还吼我！”
周围便有人附和：“就是啊，东方御，你们家怎么教导的，赔我们这些裙子呀。”
于小眉自东方御过来，就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偷偷朝着白九这边瞧了一眼，目光却是在找寻被扔在外头的砚台。
白九便转头打发喜鹊拣了来，瞧了瞧，发现这砚台品相不好，而且缺了的那角已经磨的没有棱角，竟不是今儿个给摔的而是一直就这样。
那边东方御板起面孔，转头看于小眉，二话不说，竟是抬脚就踹了过去，于小眉立马捂着心窝朝后摔倒，幸而在最后一排角落里，靠在墙上没倒下。白九见她咬唇忍着，额上抽了一抽，便知道这一脚不轻，难为她竟然一声没吭。
东方御朝着甘雪秀作揖：“雪秀别气了，我和我娘要好料子赔给你。她是赔不起的，不过我回去告诉我娘，惹了你，一定是要罚的，重重的罚……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周围便有女孩子捂着嘴笑，取乐说：“我们的衣裳也脏了，可不能偏心呀。”
东方御转着圈作揖：“好姐姐好妹妹，我自然要赔的，肯定叫你们满意。”
众人笑着应了，便各自收拾东西。
甘雪秀瞧着于小眉，冷哼一声，却是说道：“你莫以为先生喜欢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在家里关十天半个月的，我看你这次小考还考的好！”
东方御一边打着哈哈，凑在她耳边小声说话，两个人便转身不再理会于小眉。
白九见于小眉捂着心口站了一阵，眼眶里泪水翻涌着却硬是没有流下来，低着头自顾自的收拾东西不再瞧别人，不一会儿背了一个碎布拼的书包轻轻从教室走了出来。
过门口的时候，白子黎轻轻动了动嘴，谁都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于小眉抬头朝着白九看过来。
白九却是看得懂嘴型的，见白子黎是指点她砚台在自己这里，不由多看了白子黎两眼。
于小眉朝着白九走过来，低头开口：“这位小姐，请行个方便，把砚台还给我可好？”
白九这时候已经听明白，知道她大约是东方御家里哪个如夫人带过来的继女，所以才被人欺负。只是见她摸样可怜，性格却倔强，又听甘雪秀的意思，学习是个用功的，所以颇有好感。
最最要紧的，她住在东方御家里，那便是和东方重一个府里了。
白九把砚台递过去，正要开口，听见她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不由莞尔，心里却更是觉得可怜，只是这里人多，倒不方便说话，只说了声不谢便与她作别。
等着于小眉走了，转头看白子黎，见那孩子偷偷的朝着于小眉瞧了好几眼，神色间不免担心，更是觉得有趣。
她把点心递给白子黎，只说自己想来学堂瞧瞧顺便买的，让他转送到白子轩白子琪手里，便领着喜鹊朝外走了。
快步追上没走多远的于小眉，白九喊了声于姐姐，见她停下脚步疑惑的看自己，便上前笑道：“我是白子黎的大姐白九，今儿个头一次来学堂，觉得有些新鲜，好些个疑问，不知道姐姐是否方便给我解惑？方便的话，想请姐姐去吃个便饭。”
她是惦记着于小眉大约平日也吃不好，黄黄瘦瘦的，顺便卖个好结交一番。
谁知道于小眉盯着白九看了两眼，却摇头说道：“对不起白小姐，我赶回家里还有事情，不方便。”
说完头也不回，竟是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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