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兄弟：
伊柏林城已是深秋时节，凛冽寒风中已经可以闻到大雪的气味。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这一年的冬天可能会格外的冷。首相官邸的炉火很旺，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有燃着熊熊烈焰的壁炉，可是我依旧感觉不到暖意。我更怀念在卡拉迪卡的rì子，一家人挤在只有几块木炭的小火堆前，但那个火堆却如太阳一般温暖，或许我们的父亲是一个出sè的魔法师也说不定。
让我感到寒冷的不仅仅是天气。十字军南征早已画上了比较稳定的句号，国王们的目光再次投给了莫迪格斯大陆上的蛋糕，各有各的打算。查理三世国王陛下和维卡多的安茹一世国王都盯上了医院骑士团的馈赠地，这让我非常担心，倒不是担心教皇陛下的干涉，而是担心骑士团这个军事组织本身。
想必你还记得这个在十字军南征中没有惊人表现的军事集团，其实他们的实力超乎我们的估计。战术踏实、上下一心、士气高昂、训练有素、装备jīng良，医院骑士团完全配得上这五个词语，是真正的jīng锐之师。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十字军中主要作用在保护后勤供给、教堂和医疗设施上，而没有参加重大战役，所以才导致了世人普遍对他们战力的低估。
医院骑士团的后勤的确孱弱，他们的馈赠地虽然富庶，却无法供应骑士团两线轮番作战，被拖垮是迟早的事，但是什么时候才能拖垮我不得而知。俗话说狗急跳墙，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军事集团在垂死之时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我已向陛下进言，克鲁盎王国等邻国正等着我们耗尽国力，好发兵进犯，可陛下并不在意，他认为医院骑士团会在近期内就被击溃。骑士团总团长已经战死这件事给了陛下和其他大臣太多虚幻的信心，实际上远征骑士团的军队在那之后已经临近极限，根本没法如陛下之愿给予骑士团最后一击。
国内的局势同样让人心烦，陛下虽然立奈瑞斯王子为王储，可最近又对泰姆王子青睐有加，甚至有改立王储的倾向。摇摆不定的行为必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结果，希望陛下能尽快意识到这一点，确定王储人选并做出实际行动。
我还记得康德拉穆王子，这位文武双全的殿下主动放弃了王位继承权，远离故土，前往南方镇守边疆。他是看透了官场争斗，不愿与兄弟手足相残，于是断绝了与王室的关系，安心做一个普通的战区上将。放弃王室身份，最大限度的避免了给继位者留下杀他的口实；镇守边疆，又能远离政权中心，拥兵自保。不得不说他是个极聪明的人。
陛下一年前入宫的私生女，塞西莉娅公主，反倒是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从她身上看到了这宫廷内几乎绝迹的睿智火苗，虽是女子身，却是大才苗。这本是大逆不道的念头，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能让她继位为王，依塔纳斯的未来说不定就有新希望了。
多年未见，提笔却尽是些烦恼和抱怨，甚是惭愧。在南希去世后，你便是我唯一能放心倾诉的对象，希望你不会嫌弃我这个啰嗦的兄长。复杂的官场斗争不适合我这个可怜的老东西，或许我应该尽早提交辞呈，衣锦还乡，从此不理世事。
但不是现在，没错，不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尤金，需要你的学识和不一样的见解，让我帮助这个国家渡过难关。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官场争斗，但这是做哥哥的毕生的请求了，还请你不要拒绝。
期待你的答复。
——你许久未见的兄长
——琼恩·哈里曼
——1103年12月6rì
琼恩将手里的信又读了一遍，然后对折起来，用手指沿着折线将信纸压平。他从书桌上取过信封，把信装起来，接着用火漆封缄，盖上自己的文章戒指——一个大大的H。
“莫尔斯。”琼恩呼唤低声道。
“老爷。”门外立刻有人应道，一个身材高大的半秃男人推门进来。莫尔斯·伯杰自从琼恩三十岁起就是他的侍从，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而现在琼恩已经年过七十，莫尔斯也是半百之际。两人一起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困难，都互相有救命之恩，名义上是主仆，实则为兄弟。
“这是给尤金的信。”他颤颤巍巍的将信举起，莫尔斯用双手接住，“务必要亲手绑在渡鸦身上，看着它离开。”
琼恩不是利yù熏心的人，但在官场之中身不由己，有的时候你不摧毁别人，就会被别人拖下水，因此他也树敌不少。现在他年事已高，一些敌人觉得时机成熟，是时候将这老东西干掉了。他必须格外小心，除了莫尔斯，他不相信任何人。
“明白了。”莫尔斯退出了房间，并在临走前提醒道，“老爷，王国议会快要开始了，要我现在就为您备好车驾吗？”
“好的，谢谢。”琼恩点点头，答谢道。
莫尔斯关上房门，脚步声渐远。
自己什么时候在王国议会上变成了一个听众了呢？琼恩已经不记得了。那些穿着绸缎的高级小丑在那本应该被智慧堆满的长桌旁进行着滑稽的表演，想要讨国王欢心。如果要说他们愚蠢，未免也太过武断了，这些贵族还真不愚蠢，只是缺少了一些远见和忠诚而已。那些曾经坐在长桌旁的人已经一个个离开了，或是离开了人世，或是离开了王城，回到自己的封地，安享晚年，唯有琼恩一人仍旧坚守在长桌旁。
琼恩走到墙边的壁炉旁，伸出手靠近火堆，想要获取一些热量。这双手已经失去了往rì光泽，皮下的脂肪燃烧殆尽，只剩下骨头和血管，指尖曾经萦绕的权力也随之消散，只是那食指上谢尔顿家的族徽和中指上议会首相的铜戒余威依旧，让有一些贵族在巴结国王之余依旧也希望能获得他的青睐。
琼恩的独子在北方打理他的领土，已经和本地的一个普通女孩结婚，十年前诞下一女，最近听说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家族之间最重要的子女联姻手段已经不再好用，而琼恩本身就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贵族，送钱财宝物就算是琼恩收下也不会有多大效果，更何况他还不会收。于是有一些疯狂的贵族开始盘算将自己的千金嫁给琼恩！贵族们带着自己的女儿上门访问，这些大多受到良好教育的小姐虽然极力克制，依旧难以掩盖住眼神中对琼恩的嫌弃和恐惧，这已经成为了他和莫尔斯之间的笑谈。
其实要获得他的青睐再简单不过。
琼恩走出了书房，大厅和走廊上到处点着火盆，即使如此因为宅邸空间太大导致温度上不去。当然这只是对琼恩个人而言，房子里的仆人们都穿得挺清爽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在不停地干体力活。
他几年前还住在城东的老房子里，那是一栋木质结构的建筑，冬天有些yīn冷，但是那泥土和木头发出的混合气味能让他安心。房子面积不大，佣人也只有莫尔斯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他们就像家人一样，互相了解，互相帮助，相处很是融洽。可是后来，查理三世国王一定要让他搬到这栋新建好的房子里，国王说首相也是这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窝在那个破地方岂不是故意让其他人难堪？
搬了官邸，那个老女仆干了一段时间就回家乡养老了。不用莫尔斯向琼恩汇报，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让他很伤心，可是也不想花心思教训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市井佣人了。就这样吧，反正再过不久自己也快离开了吧。他这么想到，却一住就是六年。
走到正厅那黄梨木大门前，早就等在一旁的仆人为他披上优质狐皮斗篷，然后为他打开了大门。宅邸前的花园尽头停着一辆马车，一袭黑衣的莫尔斯早就拽着缰绳等在那里了。琼恩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拐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向马车，坐了进去。
莫尔斯在车门关上后便扬鞭打马，驱车向前。现在时候尚早，街上行人稀疏，马车也能以一个较快的速度前进。车辆行过一个长下坡，穿过了城市中心那抢眼的赞弗斯大教堂前的宽大广场，很快就又开始间断的爬坡。王宫和贵族街的地势较高，但并不互相连通，这座城市的设计者巧妙的掌握住了王权与贵族权力的平衡。
当蜿蜒曲折的城中小道逐渐变成了宽阔大道，琼恩就知道自己离王宫不远了。那睥睨整座城市的城堡就坐落于伊柏林城的最高处，正门迎向升起的朝阳，塔楼上垂下滚金边的白玫瑰旗。门前的御林铁卫照例将马车拦下，其中一个走到了马车旁，琼恩也配合的撩起窗户的帘子。
“大人。”那名御林铁卫在看清琼恩的脸后向他弯腰行礼，接着一挥手，让门口的士兵放行。
城堡外面虽然是按照准军事要塞进行修建的，但里面的布置更多了几分艺术xìng和人情味。马车绕过那四季常绿修剪整齐的草坪，停到了城堡主楼前。莫尔斯翻身下车，将门拉开，然后伸手扶琼恩下来。
“首相大人，您可算来了。”琼恩双脚刚落地，一个身着锦缎华服的中年男子便迎上前来。
“卡洛林大人。”琼恩点头示意，这位伯爵大人也是长桌上的小丑之一，只是他演的比较好，因此成为了国王陛下的财政总管。
“大家都在等您呢，请跟我来。”卡洛林说，做了个请的手势，将琼恩迎上了阶梯。城堡里的仆人接过了琼恩的外套，他并不想脱下这件外套，但是他没有选择。
“发生什么事了？”琼恩边走边问。
“刚从北方传来一条急报，基恩公爵的军队被击败了……”
基恩公爵就是此番受陛下派遣领兵攻打佩博斯的贵族，也是国家的军事总管。琼恩与他没怎么见过面，只是听闻他在行军打仗方面颇有一套，姑且就当他真是个好将军吧。被医院骑士团击败也不是什么新鲜消息了，前三次战争不都是以失败告终吗？这一次至少还斩落了医院骑士团总团长的首级，最开始两次陛下的御驾亲征还被一无所获呢。
“……黑林堡已经陷落！”卡洛林伯爵话音刚落，琼恩就站住了脚。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皮斯丹特山脉，黑水林以及黑林堡一带已经尽数落入医院骑士团之手！”卡洛林将消息说得更加详细。
来了吗？医院骑士团终于准备发动这破釜沉舟的一击了吗？但这进度着实惊人，一直被称为北方巨盾的黑林堡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攻陷！
“对方有多少人？”琼恩再次迈开步子，这一次速度加快了些。
“据报告说有不下五千人，都是jīng锐的武士。”
可是黑林堡驻军有至少一万人，还有高大的城墙！琼恩心道。两倍于敌且有险可守的士兵都无法取得胜利的话，那王国拿什么来抗击骑士团的疯狂进攻？
“他们有送外交使者吗？”骑士团因为其xìng质关系不会被允许拥有馈赠地之外的领地，除非他们想与这个世界为敌。如果骑士团现在的指挥官不是傻瓜或疯子的话，一定是有目的的，如果琼恩猜得没错，在开战的同时，对方一定会派出外交使者的。即使不一定答应，知道对方的要求也是有用处的。
“这个尚不清楚。”卡洛林说。
琼恩抚须沉吟，对方一定是想当战果积累到一定成果的时候再一锤定音，而不是与依塔纳斯的统治阶级慢慢商谈周旋。好大胆的计划！这样近乎垂死挣扎的行为通常来说琼恩是不相信能成功的，但仅凭五千先锋便夺取上万大军镇守的要塞这一点削弱了琼恩的自信。
“国王陛下有何反应？”
“陛下打算与奥勒凡公国联姻，换取军事支持。”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琼恩觉得太轻率了些，公主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重要的战略资源，应该用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但是如果奥勒凡公国真能及时出兵挡住医院骑士团的入侵，那这联姻还算值得。唯一的问题是，与奥勒凡公国联姻的主意到底是国王自己拿定的，还是其他能从中获利的人提出的？
PS:顶替蜘蛛侠的人是章鱼博士啦。不过猜绿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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