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明最怕提问，语文、英语不在话下，政史地都是背背写写的事儿，稍稍努力也能应付。可他的理科实在太差了，尤其主科数学，那些符号，各有各的名字，各有各的特点，好像一个池塘里很多小蝌蚪，你必须认出他们，能喊出每一个符号的名字，还要知道它们的特性……傅光明目前还停留在要想方设法记住它们的“原始”阶段。
不久，第一次摸底考试，赵明月继续总分第一，傅光明语文和英语随随便便就考了高分，尤其英语，失分只是对题型不熟悉造成的。可是数学成绩比全班倒数第二名还少五分，创下了全年级的最差纪录。杜子道说他，“看看傅光明的数学成绩排名，就知道全校有多少人”。
傅光明更臭名昭著，“知道吗，那个开学第一天，就拿着女同桌的卫生巾满世界扔，被女同桌摔在桌子上，后来又打击报复，军训时对女同桌耍流氓的光明，数学成绩考了全年级最差”。
靠，傅光明就差撞墙了，好在他从小一个人，很善于自我疏导，现在葵花不在身边，他就跟自己说话：没关系，多少美国总统成绩还不及格呢，至于耍流氓的事儿，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该死diao朝上，随他去！
梁鹏飞拿着成绩单找他谈心。
梁鹏飞是教地理的，数学成绩说到底与他不相关，但他急于巴结傅光明，他确信光明一定是校长张宇的外甥，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差的成绩还能考上这么好的高中。所以他没机会创造就会也要来亲近“太子爷”，盼着有朝一日这个硬关系能用得上。
“光明啊，考数学的时候是不是生病了？成绩可不理想啊，我已经跟数学老师说了，要他以后在数学课上多关心你，多问你有没有听懂，我梁鹏飞带的班级最大的特点就是关心每一位同学……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其它方方面面的问题，可以随时到我办公室去找我。我看好你，不能让我失望哟。
“对了，明月啊，给你一个任务，你看你这次摸底考试又是全班第一，你俩同桌，你要一帮一，要多关心光明的成绩，下次数学考试，光明的成绩要是没有进步，我可不答应你。”
赵明月老大不乐意，又不敢多说什么。
傅光明心说，这母夜叉只要不没事找事，我就谢天谢地了。可还是那句话，得罪班主任后患无穷，不能干。再说，要想安心练武学能耐，成绩太差也说不过去，要是被梁鹏飞盯上了，当个典型，每天晚上要留我在学校上夜自习，那可得不偿失。
所以傅光明频频点头，为了让梁鹏飞放心，故意保证说：“梁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多跟赵明月学习。”
梁鹏飞赞许地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我等着看你下一次数学成绩有没有进步，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梁鹏飞这边一走，赵明月警告说：“别以为班主任说让我帮你我就帮你，你也不要有事没事就来烦我。”
傅光明不理他，当作没听见，趴桌上就睡。
这种无视赵明月很受不了，她用圆珠笔扎了一下傅光明的胳膊，吼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傅光明疼得大叫，白了她一眼：“你真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
“什么？”
“好剑（贱）。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来到这所高中，最最后悔的事情是来到这个班级，最最最后悔的是竟然跟你同桌，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落到你的手里，倒霉死了。只要你以后考试考得不好别赖在我头上，我考一百次倒数第一也不会问你一道题。别以为自己考个第一，你就成太阳了，指望我们都围着你转，我不稀罕。我就是问高飞，问蜜糖，也不问你。你们俩说是不是？”
隔着一排的唐蜜差点气乐了，如果成绩最好的是猪头，成绩最差的是猪尾巴，他俩的成绩都离猪屁股没多远。
傅光明说完继续趴桌子上大睡。傅光明说话太损了，赵明月气得鼓鼓的，瞪了他好一会儿。
傅光明后排坐着另一位成绩优异的女生、数学课代表岳扬，她拿笔碰碰傅光明的胳膊：“喂，光明。”
傅光明转过身来：“岳扬，声音真好听，每次听你说话都跟风吹铃铛那么舒服，不像某些人。你说，什么事？”
岳扬脸一红，一副小老师的模样：“你英语和语文都很好，就数学不好，偏科太厉害，木桶的短板太短，长板再长也没有用，将来高考肯定吃大亏。这是我以前用的一本参考书，例题讲得特别细，你先拿着看，有什么不懂的，我们一块儿商量。我的英语不太好，我要不会的你也要教我好不好？”
“太好了，我这守着金山要饭，怎么就没想到岳扬呢？我自己都快放弃我自己了，你一句话给我了重生的力量。不像某些人，自以为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切金断玉……”
岳扬想笑不敢笑，赵明月的目光又能杀人了。
人的眼睛各种各样，有的是用来发怒的，有的是用来笑的，傅光明老觉得赵明月长了一副顾盼生辉的眼睛却总用来发怒，属于严重的使用不当。
……
傅光明的高中生活依然一分为二，白天专攻数学，晚上捻稻、跑桩。岳扬在他的数学学习过程中扮演了老师的角色，比从小到大任何一个数学老师教他的东西都多。每天向岳扬请教数学题是白天做的最多的事情。
他问的问题简单到让大多数人发笑，可岳扬每次都无比细致，一一讲解。傅光明对岳扬的“回报”，是告诉岳扬那些用一个或几个英文字母代表的数学符号，所对应的英语单词是什么，怎么写。其实知不知道这些，对提高成绩一点用途都没有。傅光明讲这些的时候，岳扬总会歪着头听，她喜欢听傅光明讲话。
傅光明讲起话来特别逗，他能把班级里每个人与数学定理联系起来。岳扬总歪着头听，眼神里透着鼓励，傅光明备受鼓舞，兴之所致，一高兴就背一段莎士比亚的名篇。
两人的交流对赵明月来说开始是一种无视，后来变成聒噪，再后来变成了折磨，再再后来是无视+聒噪+折磨，内心又生发出一些失落与酸楚。她渐渐觉得她的成绩全班第一，可就是成不了焦点。
数学成绩巨差的傅光明更像是个焦点，傅光明成为焦点有几个重要因素，第一是糗事太多，第二数学成绩太差，第三是距离第一名的暴力美女最近，第四是巨能说，他说话的时候可以把所有人当成葵花，能从食堂里的包子侃到班主任梁鹏飞的内裤上。就连坐在墙角整日在墙壁上面壁作画的杜子道，偶尔哗众取宠开口说话，话题也总离不开傅光明，当然说到傅光明的糗事时，偶尔会捎带上她赵明月。
傅光明给杜子道取了个外号叫“都知道”，太形象了，杜子道的名字听上去就像“都知道”，而且他说话的时候既好显摆又总不正经，往往摆出一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连班主任的小姨子的同学的表姐的闺蜜养的一只狗，与校长的小舅子的表弟的同事的单位办公室主任的公狗配种的事情他都知道，十句话里至少六七句有“我知道，这个瞒不了我……”
高一四班还有一个音乐才子段大聪，占了后排一个窗户，窗台上杵着把吉他，下课的时候也总喜欢“转轴拨弦三两声”，一到下课，楼下路过的人都要抬头看看，整得像段大聪跟青楼卖唱的一样。段大聪创作了很多歌词，他写词儿骂学校，骂教育，举的例子很多也没离开傅光明——
学了n多年的英语还是不会说
学了n多年的数学总也用不着
什么狗屁一次函数二次函数
什么狗屁电阻电路物理化学
总算来了一个叫做光明的家伙
可眼睁睁
眼睁睁
光明也要被山一样的试卷吞掉
……
傅光明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该骂他。
傅光明成为焦点，连带着围着他转的岳扬也成了焦点。这些都让赵明月失落，她有时会想，其实当初听班主任的话，帮他补习数学，她也能扮演岳扬的角色，而且傅光明似乎并没有当初想的那么奴才，那么无赖和流氓。
“焦点”的烦恼即便是傅光明不在的时候依然存在。每天晚上傅光明、高飞和唐蜜不在，大家会关心他们去了哪里，为何每天晚上都不上晚自习。岳扬问过傅光明：“光明，既然你数学基础这么差，为什么不利用晚上的时间来补习，晚上正是做题的好时间？”
岳扬问的时候，赵明月竖着耳朵听。傅光明并不多谈晚上练功的事情，他觉得晚上练功的生活是大多数现代人理解不了的，而且谈多了难免谈起仇恨，说起伤心事。
傅光明晚上练功又有了新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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