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倒是南凤天首先的惊叫出声,却不敢走过去,因为萧遥吩咐过,胜负未分前,不得有人前来碍事。
南凤天的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在愣神中醒了过来。
萧遥看着渺渺的眼神终于收了回来,极尽的不舍。
他抬手握着银枪,忽然用力一拔,染血的银枪被他拔离身体。
他确实是很用力的,而且还是内力,使得本来仍握着银枪的冷奕风也始料不及的被震得松了手,踉跄后退了几步。
没有了银枪的阻碍,大波大波的暗红液体从胸前伤口涌出,势头凶猛。
但伤者本身却由始至终眉头都不皱一下。
“铛”的一声,萧遥把银枪扔在地上,对着冷奕风淡淡道:“我输了,你走吧。”
此时渺渺已奔了过来:“你流很多血了。”
她表面强装镇定,实际上内心已担心得要命,她从没有见过他受这么严重的伤,而且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他受伤的过程,天知道他受伤的那一刻,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萧遥的手臂,想扶他坐下替他包扎伤口。
萧遥却站着不动,缓缓的拨开她的手:“你也走吧。”
“你……你说什么?”渺渺呆呆的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并没有再多说一次,因为他知道她已经听清楚,也听明白了。
渺渺强挤出笑颜:“除了跟着你,我还能走去哪啊?”
她情急之下又去拉他的手,但不想却扯痛了他的伤口,让再强撑的他终于也不由闷哼了一声。
她瞧他吃痛,便又赶忙松开了手。
他抬手捂住伤口,也只是笑了笑,嘲讽的意味甚浓,也不知道是嘲讽渺渺,还是嘲讽自己。
她知道的,就是因为那句话,他生气了。
但眼下他受伤那么重,怎么也得先处理伤口的。
“萧遥,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受伤了,先止血好不好?”
萧遥只是摇了摇头,径自转身往那马儿的方向走去。
渺渺怎能让他走?
她跑前去拉着他的袖子,这次她不敢拉他的手了,也不敢太用力,怕又扯痛那伤口。
“你不要我了吗?真的不要我了吗?”渺渺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为了挽留一个男子而放下一切自尊和高傲,只剩下软弱和卑微,“我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才说出的那句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错了,不要丢下我,好吗?”
她错了,说错话了,她认错还不行吗?
然而那男子却不为所动。
微垂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神情,萧遥没有回答她,却也没有回头。
一旁的冷奕风也被渺渺的举动惊诧到了。
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像她,不,这根本不是她。
他的记忆中,花渺渺从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软语相求的,不,也曾有一次,她对他也这么低声下气的哀求过,不过那一次也是为了萧遥。
冷奕风长叹了一口气,他才是那个真正输了的人,不管哪一方面,他都输了。
萧遥默不作声,渺渺更加着急了:“你说过,就算他来了,就算我仍然爱着他,你都不会将我还给他的。这是你说的,你要说话算话,你不能骗我,不能骗我。”
尽管那时候她不确定这话是梦里听见还是他真有说过,但渺渺此刻已管不了那么多了,然而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没有底气了。
“呵呵……”萧遥终于低笑了起来。
渺渺似乎看到了转机,因为他笑了,起码他有反应了,总好过一直不理她。
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劲了,他的笑是那么无奈,那么苦。
“不,你说得对,我是说话不算话的骗子,我根本就是骗你的。”他气息已经不稳,却仍像是在隐忍些什么。
他还是将她甩开了,翻身上马。
渺渺尚在他那句话的震撼中久久出不来。
她知道他是在说气话,但何以他这气话说得如此决绝?
决绝得像一把利刃,插进心脏后拔不出来,却不断的在心里搅动。
萧遥在马上放眼前方,语气中仿佛又有了些昔日的温柔:“你放心吧,父皇那边我会交代的,以后,不用回来了。”停了片刻,忽然苦笑,“说什么回来呢?你的心,不曾属于过那里,是我妄言了。”
他策马而去,也不顾身上的伤,和在尘埃中僵立的渺渺。
半晌后,渺渺才发现,他方才一直看着的方向是陵城的皇宫。
那身影终于如黑点般消失于夜色中,大军也跟着萧遥离去,南凤天一直担心萧遥的伤势,只不过碍于人家情侣闹矛盾,他不好掺和,于是才在边上静观其变,此刻萧遥跑那么快,他自然是一刻不缓便也上马追了去。
渺渺任由那马蹄扬起的烟尘扑面而来,立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整个玄月大军都消失了,她才软软的跌坐在地上。
尘雾散去,红叶跑来弯身扶起渺渺:“你怎么了?还好吧?”
渺渺只是摇了摇头,魂不守舍的站了起来。
她此刻的心情跌到落低谷,想拎也拎不起,更别提有什么话好说了。
“我们先回草屋吧。”红叶这话是对渺渺说的,双眼却到处张望,“黄莺呢?”
渺渺听到她这么一问,便知道是黄莺那丫头不见了。
即便行尸走肉如此刻的她,听到好姐妹不见了,还是有反应的。她的反应便是也张望了起来。
渺渺没看见黄莺,却看见了冷奕风正死气沉沉的靠着一堆残木坐着,已是半昏迷状态。
其实他的情况也并不怎么的好,一身伤虽都只是皮外伤居多,但与萧遥斗了那么久,此前与大军抵抗的时候也耗损了不少元气,是以如今也已筋疲力尽。
中原军忠心耿耿不愿逃离的那些将士,早就被杀个清光,存活的早就逃之夭夭了,军营也被烧得只剩下零星火光,将冷奕风的失败衬托得更加悲凉。
看见这般收场的一个他,渺渺自然是不忍心放着不管的,于她来说,并不存在谁是敌人哪方是敌军,即便是一个陌生人受伤至此她也会施以援手,何况与他是相识一场?
五年前与他素不相识的时候,她姑且费尽全力救了他,此刻她更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但红叶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认为伤害过渺渺的人就是她的敌人,就不该去救。
看见渺渺走过去,红叶便拉住她:“你还管他做什么?这样的人有如此下场,活该,我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不要在这里继续祸害你。”
“红叶,你就让我带他一起回去草屋吧,他都这个样子了,伤口总得处理的,而且我还有些事想向他求证。”她想知道,到底当初是谁告发花云鹤的。
虽然她不曾相信过花翩翩说的话,但花翩翩说是萧遥告密的时候,那些细节实在太吻合,让她忍不住也怀疑,是萧遥为了报仇而告的密。
但她心底还是更愿意相信他的,所以她更需要知道真相,如此方能证明他的清白,以让自己的爱更加安心。
红叶并不知道她心中有这么个疑问,只是以为她对冷奕风始终无法放下。
“你……”红叶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你喜欢带回去就带回去吧,我不管你了,真是的,那个黄莺呢?那丫头又去哪里了?”
红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边渺渺要拎一个负担在身边,那边黄莺不见了也不知改去哪儿找。
别看黄莺已经十七岁的年纪,她的思想却是单纯得像小孩。
五年前她高烧不退,幸得渺渺救下,虽然小命是保住了,但却失了忆,自此后,她的依赖性很强,不是依赖渺渺就是依赖红叶。
这一年在江湖上游来晃去,她不曾离开过红叶半步,此刻却忽然失了踪影,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也免不了担心。
渺渺扶着一身是血的冷奕风,安慰红叶:“黄莺都这么大的,我们应该对她给多点放心的,她有武功,有自保能力,只是一直在我们身边才会显得要被保护的样子,其实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她的。说不定,她只是突然有事要做,做完了之后就会回来找我们了。”
黄莺的武功虽然算不上高强,但对付一般人确实是卓卓有余的,但红叶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当然不是担心她武功打不过别人,我是担心她被人骗,你知道她的脑袋瓜,想事情从来都是一根筋的。”
“好了,现在我们讨论她的脑袋瓜是没有意义的,等明日天亮,要是再不见她,我们便出去找找吧。”
“好吧。”红叶再担心也是无补于事的,唯有希望黄莺真的如渺渺所说的那样,长大了就有想做的事情,但她还是心心念念的自言自语,“有什么事情好做的?这么大的人,有事情就应该跟我说一下嘛,突然不见了也没个交代,真是的。”
那一头,萧遥策马在前,后面的一大队将士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一来是因为一般的战马不如主帅的名种战马,二来是因为军队有军队的纪律,每一小队都要集体行动,快的人也得等上慢的人,如此一等,大队自然跟不上萧遥。
南凤天见状,便吩咐下去,让军队放慢速度,自己一个人追赶上去。
那萧遥果然是好拼,南凤天自问已经让座下的骏马使尽了力气,竟也追了好久才追上他。
看见萧遥的战甲下鲜血已染湿了大半白袍,南凤天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你这样太伤身体,先停下来吧。”
萧遥却恍若未闻。
南凤天觉得十分不妥,正想着该如何才能让他停下来,却忽见他突然喷出一口血箭,而后从疾速奔驰的马背上摔了下去。
本就与萧遥靠得很近且速度相当的南凤天眼疾手快,弯身侧过去再伸手一捞,便将萧遥捞到自己的马上,才让萧遥不至于摔得个皮开肉破。
南凤天缓下速度,伸头去瞧,被萧遥那苍白的脸色吓得他脸色也苍白了,再探脉搏,弱得几乎要感觉不到了。
萧遥已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吐血前昏的还是吐血的时候才昏的,南凤天只知道,若不快点回军营找北柴胡,后果就大条了。
回到军营,北柴胡立即就提着药箱进了营帐,过了一阵,南北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出来。
“怎么又这样?”连自命医术不凡的北柴胡也暴跳如雷了起来,“殿下再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神仙也难救,何况我又不是神仙,虽然我长得比神仙还俊。”
“……”你少自恋一会儿会死吗?
北柴胡干脆把气发在南凤天身上:“我说南凤天,你也真是的,殿下不记得,你也该提醒他啊,我说过多少遍,让他受伤了不要用内力强撑,否则那幽冥之毒只会被激发得更厉害。”
“你以为殿下不记得吗?他是明知故犯,他就是不想在郡主面前示弱,这你不是不知道的。”南凤天也是憋屈的,这哪是他的错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想让郡主担心嘛,而且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总得要有强大的形象才能让对方有安全感,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知道的话还对得起我江湖情圣的称号?”
“……”这称号是你自己取的吧?
沉默片刻,北柴胡终于泄了气,严肃的摇头:“性命该是无碍的,但这毒越来越凶猛,以殿下目前的内力,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毒性了,总之,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能再受伤,就算受伤了也不能用内力强撑,该放松就放松,该休息就休息,该喊痛就喊痛,该吐血就吐血,该昏过去就昏过去,反正强撑无益,弱弱更健康。”
“……”弱了还能健康?
二人正对萧遥忧心忡忡之际,突然有士兵来报,说有个女子求见南凤天。
南凤天本以为是渺渺来关心萧遥,孰料这女子不是渺渺,而是方才在战场上跟在渺渺身侧的两名女子之一。
她主动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黄莺。
于是南凤天又以为是渺渺派黄莺来打听萧遥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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