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东临 第三十四章连横
楼阁之上，御风之声飕飕不绝。
这一日，不知有多少宗门急急离开东临岛，那些宗门掌权人物，更都是御风而行，只为了快些回到宗中，与各宗掌宗商议大事。
而一些掌宗人物，也免不了要回宗中，通知宗中同门，好准备下，否则只怕便来不及了。
顿时，这些亭台楼阁之间，原本数日之前，还热闹非凡，今日就已经显得极为冷清了。
风毫无阻碍的穿过走廊，冷冷清清。
雪树还在楼下，有人静静看着。
走廊上，那些房间里寂静一片，因为已经没有人还在。箐曜道人负手而立，低望着楼下，问：“你，想问些什么？”
君连城张口问道：“弟子，有一种感觉，似乎，师尊早就知道，孟庄所议的，会被诸宗赞同。”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同意呢？”
“因为······”君连城细想，说：“黑白入险，蓬莱覆灭，神州有六宗名最，其中两宗竟对幽族毫无应对之法，这次，楚休道人又截得幽族剑锋欲往天府之信，不论大宗，小宗，或一些隐世宗门，都人人自危，此时此刻，唯有合流，才能应对。”
“很好，你看懂了很多，但，有一件事情，你未看的透彻，便是那‘楚休’。”
“楚休？”
君连城暗暗生疑，孟庄的师弟楚休道人甘冒奇险，独身入幽营，更是为天下诸宗，窃得了那一份幽族机密，此刻还在床榻上养伤。此一节，谁人不敬呢？
“难道······”
君连城喃喃自语，好像想通了一些，说：“难道，楚休受伤是假，那所谓幽族机密，也是假的？”
“不，他受伤是真，至于那所谓的机密，也一定会有。”
“·······弟子不懂。”
箐曜道人静静看着楼下雪树，微风将一片落叶拂与地上，如尘埃落定。他道：“孟庄看的懂，幽族军力强盛，如果他们没有取天府的意思，为何要破蓬莱？而孟庄想的，则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此话由他来说，并不是绝佳。”
君连城也是聪慧敏捷之人，便接道：“弟子明白了，是他，让楚休道人亲自入幽营，不管楚休道人能不能取到些什么，这一份‘机密’是必定有的，论真假，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有’对他来说自然最好，‘没有’也可以···无中生有。”
“但······”
箐曜道人，问：“你是想知道，为何他在海环商议之时，一呼百应，诸宗更是隐隐以他为首。”
“是的。”
“道理同样很简单，因为那日，从黑白宗弟子口中就得知了，他们从陨洲而来，第一个遇到的，便是孟庄！”
“那他怎却为何不······”
箐曜道人摇了摇头，说：“他的本意，就是想要让我道宗，或者说我来发信，广邀宗门与东临，因为我道宗名望最高，而他云道庄对于其他诸宗则是最为亲近要好。”
“怪不得。”君连城喃喃自语，他虽聪慧无比，但痴心修道，对这些，反而就有些迟钝了，但是，也转眼想通各中关节。
箐曜道人继续说着：“他一早便知幽族之事，因此，他在海环之上一呼百应，并不是他说的多么动人，而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准备之中。”
“师尊的意思是，早在多日前，他就已经号召了那些与云道庄最为交好的宗门，商议此事，还有，来到东临岛上时，不管大宗小宗，只要来人，他必诚心相迎，就是为了让人觉得他们云道庄虽为天府名门，却礼贤下士，未有什么傲慢之处。”
君连城更是转念想到了另外一事，道：“也难怪，为何师尊那日让我去寻那些宗门，他们假借些言语，推说不能，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究竟在何处，此刻想来，他们只怕都在暗暗商议着昨日之事了。”
“人是随波逐流的。”
忽的，箐曜道人这样说了一句。
君连城若有所思的点头。
海环中，当许多人都站起支持孟庄的时候，一些心底摇摆不定的人，也会随着这‘流’倒向他。孟庄就是看透了这些，所以即便是一宗一门，他也绝不会疏忽。
这世上，又能有多少人，看透这无穷无尽的潮流。
······
······
阁楼的另外一边，一座房间里。窗户被人大开，微凉的海风，流通进来。
带起窗边风铃，在那作响。
有人坐在木椅之上，右手持刀，在削着一个苹果，一点，一点的削去。细细看去，那竟然是当今云道庄的庄主，孟庄！
而床榻之上，则躺着一个看上去，十分虚弱的中年人。
想必，就是孟庄的师弟楚休道人了。说起来，楚休道人也是云道庄的大修行者之一，修行极高，已经近乎幽族中所谓的‘纵横’之境，可以说，他已处于入圣与纵横之间，论修行，在云道庄中，可谓只在孟庄之下而已。且他最擅云道庄‘疾云道术’。
否则，平常入圣修行者，来往一次东临与蓬莱，不可能以三日便能做到。
孟庄随意说着：“此次让你去蓬莱，原本已经预想到会有危险，却没能想到，你会被伤如此，是师兄失算了，可为了我们云道庄，你可不要怨恨师兄我。”
楚休连连摇头，道：“师兄多虑了，这般多年，师弟怎不知师兄的为人。”
孟庄淡淡的笑了一下，继续削着手中的蔬果。
“师兄·······”
“嗯，有事吗？”
孟庄随意的与师弟聊着，一直到现在。
“你方才说，一切都在原定的计划中，可，为什么在焚谣之后，箐曜道人也毫不犹豫的起身，同意你所议的‘连横’呢？”
“这，很难说，但，并不重要。”
“嗯，师兄所说有理，毕竟道宗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一宗一门罢了，可，师弟还略有一些疑惑，不知师兄可否一解。”
“大事已定，问吧。”
楚休轻声道：“我至今还不明白，明明与我约好的宗门，实则多是那些平日与我们云道庄最交好的宗门，可，师兄在海环之中一呼百应，落定连横，虽然，也有一些宗门，说要回宗商议。”
问话落下，孟庄正在削动着手腕一停，微微一笑，说：“师弟，你可知晓，那日在海环之中，诸宗可分为几类吗？”
“这······”
正当楚休道人在想的时候，孟庄却已经为他解答：“三类。”
“敢问师兄，是哪三类。”
孟庄道：“第一类，与我们一早有约，以及在东临岛上，参与我们的宗门，比如，焚火殿，海泉宗，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但至少我确定他们会支持我们。”
楚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至于第二类，则是那些随波逐流，看其他宗门纷纷同意，不想被排挤与外，因此也纷纷表态，或者，说立刻回宗与宗主商议的诸宗。”
楚休道：“师兄说的是，这世上，这等随波逐流之人，不在少数。”
“但，其实这类人，在海环里却是确实是少数。”
“呃？”
孟庄说：“能做到一宗掌宗，或是其中掌权人物，你以为，他们之中又有多少人是这样的呢，即便是在幽族临世的，黑白蓬莱之危下，却还是有许多人，他们做得到审时度势。”
楚休双眉一皱，说：“也就是师兄说的第三类吧。”
“没错，师弟果然机敏。”
孟庄徐徐道来：“我问你，你可发现了，除了那些一早与我们约定的宗门以外，那些已经决定要参加的宗门，他们大多都有什么共同之处？”
“共同之处？”楚休道人，暗暗猜想着，脑海中闪烁过一个个名字：海泉宗，名道宗，礼门······
忽然的，脑海中，好像一些最重要的讯息连接在了一起。
楚休道人喃喃道：“他们，他们宗门的位置，好像都彼此相连，且都颇为接近。”
“在想深一些。”
“都在···神州北部！我明白了。”
孟庄微微一笑，他知道他这师弟生性聪慧，许多事情，修行，策论，都是稍点即通，庄中更是自己最得力的师弟，便说：“没错，他们此次一心的答应连横，其实，除了他们知晓异族之害，从来都是我们凡人一族的首要之事，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什么呢？”
“因为，既然蓬莱被灭，那么幽族便会从蓬莱进发，他们这些神州之北宗门，自然首当其冲！而那些说要考虑的，却都是天府以南的宗门。”
孟庄笑道：“师弟聪慧，没错，他们自觉宗门所处，虽然心中也倍感紧张，但是，并不会像海泉宗之类那般焦急万分。”
想通一切，楚休道人也笑道：“而且，师兄，你看重的还是更为重要的一点吧。”
“哦，师弟请说。”
楚休道人平静道：“师兄一呼百应下，首先海泉宗等这第三类的宗门，大半就会敲定加入，剩下一半，他们也知道，如果到时候连横破了幽族，归来之时，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宗门，只怕就要被人诟病，不耻，甚至被排挤，他们自然也就不得不加入了。”
话落，窗外海风透进，卷起珠帘荡荡。
孟庄微笑着，再不多言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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