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我终于见到了曦。
才迈进饭厅,就望见他坐在那里,眼睛微微弯起,不时侧脸对着乐乐笑,晨光中依稀可辨的轮廓,仍有着惊心动魄的俊美。
忽然间,似有股暖暖的海水,悄然地漫过了我的心底。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样温馨美好的画面,在许多年前,可曾占据了我们梦想的一隅呢。
攥了攥袖子上的蕾丝,我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过去。
老汪替我拉开椅子,儿子笑着上前问安,阳光透着明亮的窗子,柔柔的洒进来,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祥和,而不真实。
是的,不真实。
回到北京这些天,我就像掉进了一个永不愿醒来的甜梦里。
那梦里,不只有我心爱的儿子。
还有,我喜欢的人。
我们……
在一起。
即使某人看过来的目光,仍是那么冰冷,我的心里头却没来由的有种感动,令我放松,且满足。
早餐很丰盛,菜肴精致而份量少,以一个个青花白瓷的小碟子盛着。
老汪走过来问我要什么主食,我随口说白粥。
不是我突然换了口味,而是伤病初愈,那些需要嚼动太多的东西,吃起来还是挺费劲,况且万一消化不了,痛苦的……依然是我。
所以,我很乖……真的很乖……
所以,就算看见很垂涎的椒盐脆骨,我也只是眼巴巴的瞅着。
某人却一口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做的本来就不多,很快就没剩几块了。
我咽了下口水,瞧着那金灿灿,外焦内嫩的脆骨,继续在视线内消失,脑子里一直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徘徊于下手与不下手之间。
哇,看样子真的好好吃啦!
不管啦不管啦,疼就疼吧,吃完了再说。
可它,离偶那么地远……偶够不着,够不着……我努力伸长自己的胳膊儿,向那个方向进攻,再进攻。
近了,近了,就差一点了……
正为就要到手的美食欢喜着,另一双筷子突然横了过来,夹走了最后一块。
我勃然大怒,猛地抬头,目露凶光地扫视过去。
对方神情自若地看回来,脸上没一丝怯意……好吧,我就知道这人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怯意的。
闷闷地收回筷子,我泄愤似的猛地扒了两口粥。
切,人在屋檐下,低头就低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吃?”
他淡淡的开口。
我心念一动,他会这么好心?
抬眼见他问得颇为认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老实地点了下头。
他眼光复杂,定定盯了我几秒,手中的筷子跟着转了个方向。
然后,那唯一的一块脆骨,就掉进了……
乐乐小朋友的碗里。
我登时气急败坏,用力地把筷子一掼,怒吼道:“老汪!”
靠!咱都已经好脾气的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要逗着我玩?
人善被人欺是不是?
老汪见状,神色间颇有些尴尬,急步上前低应了一声,儿子也是一脸愕然,微张着嘴,似被突然发飙的我给吓到了。
至于某人……算了,还是不提他了,越提越生气。
“……那个小葱拌豆腐,干嘛放得那么远啊?叫人怎么夹呀?”
我努力调整了下气息,然后指着最边上的一碟菜,理直气壮地说道。
老汪依言将菜挪到我面前,旁边忽然响起很轻的嗤笑声,我没理会,就着几味小菜,继续吃我的白粥。
想让我在儿子面前丢脸?我偏不遂你的意……
不过,这个短暂的小插曲也让偶充分认识到,岁月果然是残酷无情的,可以毫不费劲就把一个人毁得面目全非。
瞧瞧,以前曦是多有风度的翩翩少年啊,现在也变得小鸡肚肠了,居然还跟我玩阴的……
儿子现在每天的节目都很丰富,白天由老汪领着参观京城里的名胜古迹,晚上由几位家庭教师轮流辅导一些课程。
所以用完早餐后,他就回房准备出发了。
看着盛乐乐轻快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满是羡慕,他这小日子可过得真滋润哪。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跟他一样,可以出去四处走一走啊,这院落的景色就是再好,也总有看厌的时候。
某人却一直留到最后,也不见有打算出门的样子。
咦,他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拿过纸巾拭嘴,有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不可能会是专门在家陪我吧?
“有个人,等下想让你见一见。”
他望着我,脸色平静地说。
“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
这样的对白,实在令人太无力了,我只好选择闭嘴。
丫的又玩深沉是不?
偶也会……
江曦安静地把早餐吃完,才抬手对仆人做了个手势,然后,我就见到了他所说的那个人。
一个早在意料之中,却料不到会在此地出现的人。
我在华泰的秘书。
小郭。
江曦吩咐把人带上来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依然是平日里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清爽利落的短发,恰到好处的妆容,非常完美的白领形象。
小郭她……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打从我一进华泰开始,就是由她充当我的贴身秘书。
一方面她的能力确实很强,在很多地方都能帮到我,另一方面我也是个不怎么挑剔的人,所以从没考虑过换别人。
我一直很信任她,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放心的交给她处理,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出卖我。
是的,出卖。
那天发生变故之后,我曾反复思量过无数遍,最后发现整个过程中,惟一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就是她。
能亲近到我身边的人并不多,有机会下手的就更少了,丁悦她们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因此也只能是她。
曦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瞒过他的人并不多,既然插手进来,肯定会事无巨细的调查整件事,会查到她身上一点也不奇怪,现在既然把她带到了我面前,就说明必然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只是……
Why?
为何她会帮着那些人?
为何非要置我一家大小于死地?
我跟她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外,并无交集的地方呀……百思不得其解中,忽然想起了一句俗语。
“世上没有毫无缘由的爱,也没有毫无缘由的恨。”
那么,她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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