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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凤无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想着萧挽花，想着她在台上的一颦一笑，想着她那双窄长的丹凤眼。出墓这么久，萧挽花是第一个感觉不一样的人，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了。只记得第一眼见到她，心里就是一惊，感觉再也忘不掉了。就像是一块豆腐撞在了心上，不疼但是很糊得慌，糊得整颗心上都是。
另一边，萧挽花也在想着凤无涅，手里还握着凤无涅给的项链。而以前这个时候，她都是在想今天哪儿唱得好，哪儿唱得不好，哪儿还需要改进，此时这些都被凤无涅取代了。她借着月光看那串项链，粒粒珍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濯濯明动，就像它原来主人的明眸。那双眼睛像藏着数百年的故事，冰冷，忧愁，仅是对视了一眼，便感觉要沉沦在那片微起波澜的深海里。萧挽花带着对那双眸子的猜琢，入梦了。
再回到这边，凤无涅正瞪着眼挺尸呢，突然就闻到一股坟头香的味道。凤无涅想这倒是个好鬼，先上香再杀人。她不动声色，等着看好戏。第二天一早客栈果然出了人命，一个男人被发现死在了别人的客房。房里住的是一对夫妻，两口子一觉醒来就发现一具尸体吊在眼前，妻子吓得当场就厥了过去。
一大早死人的屋子就被房客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看热闹的。凤无涅仔细梳洗了一番才过去，离得百丈远就闻见一股子大粪腌咸菜的臭味，挤过人群一看，那哪还叫什么尸体？浑身上下就只剩一张皮和衣服悬在梁上，骨肉什么的全在脚底下呢，就像是自己从皮肤里滑出来一样的。
凤无涅一撇嘴：我只道是个好鬼，没想到手段竟也这么残忍。她微微一笑，像那些人一样掩了鼻子，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没一会儿，巡捕房的人就来了，叫叫嚷嚷地推开围观的人们，一进到屋子也是先被那股子臭味熏得捂了鼻子。领头的巡长一指头掩着鼻子说：“谁是老板啊？”
一个戴瓜皮帽的老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忙上前道：“哎我是我是。”随即就被熏了个大跟头，连“唔”了好几声，双手捂紧了嘴，作势要呕。
那巡长连忙摆手：“去去去，出去说。”又转身对那几个手下吩咐：“哎！你们几个，看好现场！”
那几人立枪戳地，打了个立正：“是！”
巡长遣散了人群，领着老板出了屋，开始询问：“死者是你的房客吗？”
“是。”
“是住这屋吗？”
“不是。”
巡长疑惑地“嗯”了一声，“那这屋原来住的谁啊？”
“呃，一对夫妻。”
“那他们现在人呢？”
“哎呦，那位太太一看见死人就昏了过去，人们把她送到了医院，她丈夫也跟着去了。”
客栈老板小心翼翼地答着话，毕竟是在自己店里出的事，闹不好自个也得搭进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那位巡长倒是颇为趾高气昂，他下令封锁了客栈，谁都不许离开，并且还要挨个亲自审问。
凤无涅心里犯了恶心，自己杀人的时候没人管，这次没杀人反倒被扣押起来了。她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倒不是因为被关起来了，而是今天原本想着要去听萧挽花的戏，如今看来也只好作罢。这让她烦得很，烦得想把门口看守的巡捕一个个掐死。
这时一个巡捕敲门而入：“凤小姐，我们巡长有请。”凤无涅应了一声好，又再心里呸了一声。
客栈老板单独腾出来了一间客房给巡长用作审讯，凤无涅推门进去，那巡长正跟个太爷似的坐在桌前，一见凤无涅两眼放了光，急忙起身：“哟，这位就凤小姐吧。坐坐坐。”
两人先后落座，凤无涅把手往桌上一搭，很是不耐烦地说：“巡长有什么话就赶快问，我还有事呢。”
巡长笑得颇为谄媚：“哦，呵呵，那我就例行询问了。昨晚案发时候小姐在做什么？”
“睡觉，没离开过房，没听见动静，没见过可疑的人，不认识死者。可以走了吧？”凤无涅一口气把巡长要问的问题都答完了。
巡长听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问什么？”
“无外乎这些。”凤无涅的语气很冷，见那巡长还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一拍桌子起身，“无故扣押良民可是触犯你们巡捕房条例的，你就不怕我告到上头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凤无涅这番威胁对巡长很是受用，官大一级压死人，凤无涅要真是告了上去，他也免不得一番麻烦。思酌了一番，便放了人。
凤无涅匆匆忙忙地出了客栈，赶到了戏院，一看时间还早，抹了一把汗进了门。她当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改良旗装，照例还是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很是扎眼。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过来，二话不说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美人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陪哥哥我出去找找乐子吧。”那醉鬼摇摇晃晃地说道。
凤无涅正要要他好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住手！”凤无涅一看，来人正是萧挽花。
“这位先生，请放手。”萧挽花领着人走到二人面前。
“呦，原来是萧老板啊。”那醉鬼一看是萧挽花，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去摸她下巴。
萧挽花一扭脸躲开了，对身边的手下说：“这位先生喝醉了，看来今晚是不适合看戏了，把他请出去。”来人上来抓了醉鬼就拖出去了。
“以后看清楚了，别什么人都往里放。”萧挽花板起脸，对卖票的小张严厉地说道。
“是是是。”小张连忙点头答应着。
凤无涅微笑地望着萧挽花那双窄长的丹凤眼，“多谢萧老板。”
“小姐不必客气，在我的场子里让小姐受了惊吓，理应是我给小姐赔罪。”萧挽花微一点头表示歉意，凤无涅也点头还礼。萧挽花接着说道：“至于‘老板’，也是别人抬举起来的，小姐这么叫可是折煞我了，叫我挽花就好了。”
“好，挽花。”凤无涅说得很温柔。
“还未请教小姐大名。”萧挽花坐下跟她说话。
“凤无涅。”
萧挽花一拍手：“好名字。小姐人如其名。”凤无涅报之一笑，笑容里透着些许无奈。
这时萧挽花的徒弟菱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师父，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场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萧挽花恍然大悟般起身行礼：“我一与小姐聊天便忘了时间了，时候不早，我得去准备了，失陪。”
凤无涅起身微微颌首：“挽花不用理我，快些去忙你的事吧。”
萧挽花刚要去后台，却听得门口起了一阵嘈杂，寻声看去，竟是先前那个巡长带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来人呢！把她给我抓起来！”两个巡捕上前抓住了凤无涅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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