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怀神魔之力,身负三劫七绝命格,无法凝聚真气灵力,修不得道飞不了仙,成不了神,注定走上的将是一条烽火红尘路,而那条路,你会不断地,逐一地失去所重视的一切。 其实你已经感觉到了,不是吗?比如雪妈妈玉无瑕花事了……”
“不不不!”
凉九欢霍然起身,满头大汗,四肢发冷,左脸上剧痛无比,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不要关我,我怕黑,不要关我!”
四肢乱挥,一缕薄弱的微光进入右睛,为什么左眼什么都看不到?慌忙往旁边的梳妆台跑去,铜镜中映出的竟是一张布满了无数条杂乱无章的黑印恶脸。
“啊——”
她双手抱头抽搐成团,手臂的一个无意狂乱,霍然打翻了面前的铜镜。
一个完整的铜镜就那么地在她面前,碎裂成了千万片碎渣,也映出了千万张邪恶的黑印恶脸,异常的恐怖。
“不,不!你是谁?为什么要附在我身上!”双手颤抖着,对着碎镜,慢慢靠近,左边的整半张脸,那些黑印有的横,有的竖,犹如妖冶乖戾的黑色枯藤,暴筋而出。
“不要,我脖子上有君上送我的护体神珠,你快走开!不不不!”凉九欢说着就伸到自己的脖子上去握护体神珠,可是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君上的神源紫珠不翼而飞了。
“是你拿了我的护体神珠!你还我!你快走开!”她吓得忙四处摸索自己的浑身上下,到处寻找神源紫珠。
“九欢姑娘!”
玉无瑕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凉九欢如疯了一般,躺在地上,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左脸,一边不断地打滚。
“玉哥哥?玉哥哥你快叫她离开我的左脸,我害怕!它们好脏,就像恶心的蚯蚓在我脸上爬!玉哥哥我求求你……,让它离开!”
“九欢姑娘你别怕,什么都没有,你看什么都没有!你冷静一下!这是你做的一个梦,所产生的幻觉,只要你不去想,就什么都没有!”
玉无瑕紧紧抱住四肢发颤的凉九欢,那张清秀的脸,此刻冷汗连连。
也许是他的怀抱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安全,凉九欢慢慢冷静下来,她哆嗦着嘴角,双眼失神:“做的梦?幻觉……什,什么都没有?”
“嗯!九欢姑娘,什么都没有,无瑕要为你开心,你挺过来了!她再也无法夺走你的意识和身体。”
“不,她临死时,说我生怀神魔之力,身负三劫七绝命格,会逐一地失去所重视的一切,玉哥哥,你别,别靠近我……”
三劫,天命劫,天雷劫,心魔劫。
七绝,义绝情绝恩绝念绝五感绝苦痛绝意识绝。
凉九欢,你真是不幸啊,几乎所有的结局,都在你爱上姚应华,有了意识那一刻,都注定了。
“玉哥哥,我,我不是怪物,对不对?我只化成人形后,感觉外面好玩,就出去玩了一会儿,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呢?我不是怪物,我只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兔子精……我想回天虞山……我想美人师叔和师父……我想大家……可是六师姐却说师父将我赶出了天虞山,不准我再上天虞山,否则就将我捉拿交给天庭……可是我……还是想回去……我想看看美人师叔……”
“九欢姑娘不是怪物,还是那个傻得可爱的小兔仙。”
玉无瑕其实还想说,九欢姑娘,如果花事了神君见到他的离去,带给你的是无尽的伤痛,他走的也不会安心……可是她的神智,已经不能再被刺激。
“玉哥哥,你信命吗?”
“九欢姑娘……”玉无瑕心疼地看着她,唯有心中叹息。
“我……我曾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只觉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都是我千年前,大难不死白赚来的……可是,现在……在她的这场轮回死局中,玉哥哥,我还有命吗?如果没有,我能不相信吗?”
黑衣女人临死时说,她设计布置了千年的轮回死局,要以她一步步靠近真相为始,然后步入下一个无法回头的局,才算真正的开局。
如今这场死局,要真正的开启了。
然而,下棋的掌控者,却在七日前,死在了棋子的面前。
在说出凉九欢的三劫七绝命格后,她一步步靠近乍闻真相而痴傻的凉九欢,最终消失在了她的身体里。
此刻,经过七日的昏厥,凉九欢终于醒了。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玉无瑕,说她战胜后那黑衣女子,没有被她掌控。
“玉哥哥,我们自由了是吗?”
这时,只听外面轰隆一声巨响,门外进来一道浩瀚紫衣身影,以及流陌。
流陌举着手中刀,咬牙切齿道:“凉九欢,想不到你竟如此狠毒,岚音女神在你危难之际,收留了你,而你却忘恩负义,对我们岚音岛赶尽杀绝。”
话音落地,四周又轰然一声剧烈运动起来,而他们所在的此地,冰川银峰的“三劫七绝”殿,就像发生了雪崩一般,四周的殿在倾塌,屋顶在掉落,大地在颤动,天也忽明忽暗起来。
唯独不变的,就是玉无瑕半扶住的凉九欢,一眨不眨地睁着,惊喜转为惶恐的大眼,看着远处自进来就无声无息的紫衣身影。
时间好像又倒流回到了,他初次出现在花事谷的的时候。
此刻,那双惊鸿的落雪深眸中,没有惊喜,亦没有悲伤,仍是什么情绪都看不到,好像还在七绝殿坍塌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她才看着他说:“君,君上……不是我做的,你,你相信我……”说出这话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卑微与惶恐。
多想听他说:“我相信你。”可是,却只淡淡地听到了一句,“与我一同回天界。”
那一眼深如落雪黑渊,里面倒映着一个清醒的杀戮者。
她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那一句:与我一同回天界。
她笑了笑,极淡极淡,轻咬着下唇说道:“好。”
她看着他,就像当初她在棋盘上,他问你可愿入我怀,她那样极其信任地说好,没有迟疑,没有。
“君上,去之前,我想先去看看美人师叔。”
竹林尽霜染,可是入的眼的,尽是一双清澈倔强的眸子,和曾经残留在女子发间的暖意。
从说出“好”那一字之刻开始,凉九欢一路都始终很安静。
花事屋内,凉九欢摆弄着断琴,这些天,她托人从牢外给她送了一个木枝,想着美人师叔曾经修补的样子,一点点的修补。
花事了神君是那种,无论何时遇到一颗开花的树,都不能无视地走开的人,都不得不惊讶与屏息于生命的美丽。
她一直都知道这把太古远琴很厉害,从未问过,为什么美人师叔的琴声阵从来不会伤害她。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美人师叔总是会对着一朵花,就能发上很长时间的呆。现在她好像懂了。每一朵花,都托付着他无能言说的悲欢细语。
他不能将她的过往告诉她,他不想她走出花事宫迷了回家了路,他……对她有太多不能言说的秘密。
现在她明白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怨?怎能不怨?怨他为自己忍受了一千年的煎熬,怨他私下为自己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从不逼迫她做一丝强迫的事,怨他至死都将真相告诉自己。
愿他细腻伤身,有一纸凡尘的命,却生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美人师叔我要看百鸟朝凤,万鱼争游的盛大场面……”
“嗯,好。”
“美人师叔我要吃花饼,还要给师兄师姐他们解解馋……”
“嗯,好。”
“美人师叔我要清晨竹露,还要和你一起采集……”
“好,只要你起得来……”
“美人师叔我要你好好养病,陪着欢欢天荒地老……”
“……嗯……”
断琴之处,是禁忌之弦。
就是这根琴,使这个神琴成了自己杀死美人师叔的引介吗?
她想起,也许那次牵手,美人师叔就已经想好,那是他这将是一生里,最后拉她的手了。
“你的手?”
姚应华看到她的手鲜血直流,本想给她止住,却被她轻巧地躲过,只是抱着琴不松手,
“我皮糙肉厚,过一个时辰就好了。”鲜血直流一个时辰,“君上,这是师叔最后留给我的念想,我戴上它,可以吗?”
“欢欢,忘了师叔,宽恕自己,就是对师叔最大纪念。”他总是不停地劝她忘了他,而他自己却从未真正忘记。
不然,花事谷的花为何仍然花开不败?
“君上我一直想问,活人尸是什么意思?”
“你无需知道。”
“君上,请你回答我!”
“灵魂和身体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其实我根本只是一缕魂魄而已,是吗?我连拥有肉身的资格都没有,对吗?”
“欢欢——你……”
凉九欢听着姚应华这样欲言又止的语气,也意识到自己刻薄的语气。
“我……君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伤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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